青石传 第二章 乌镇悬赏

隆运二十二年来，陈家庄因那坚硬如铁的乌木盛名，保久五年，皇帝赐名乌镇。自此，乌镇因乌木贸易往来之人不断，只是那青石林中的青光刺出的愈发频繁，上山伐木之人常常有去无回，便有传言说这青石之中镇压着什么鬼神，如今皇位是夺权篡位所来，惊动了鬼神，这才...因青光嗜人之事常有发生，于是多数乌镇之人搬离此地。物以稀为贵，乌镇之人愈少，乌木之价愈贵。单说陈柏伐下这一根仅仅十几寸粗的乌木便可卖得十两银子，已是普通树木的百倍之多。

“客官，这山上的青光你可见到过？”马车上的伙计扭头朝车厢里默不作声的陈柏问道。

“没有。”陈柏因能看懂人心，便有了这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在旁人看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伙计似乎没有觉得尴尬，又说道：“听说那青光是被封印鬼神的魂气，吃够九百九十九人之后便能从青石中出来。”

陈柏看了看伙计，他知道还有半截话他没有说出口：鬼怪从青石中出来之后便吃了那狗皇帝。

陈柏没有回答，伙计又继续说道：“听说咱的乌木也是因这青光所得，说不定啊，那鬼神定是什么树鬼！他见不得这乌木被砍，那每次被砍断一根树啊，就是剜掉他的一块心！我就说咱们圣人能不能就免了咱们的这乌木的份额，这乌木...”

“到了。”陈柏打断了伙计的话，自顾的跳下了车。

从乌木铺出来，陈柏丢给伙计一个小布袋。

“三两银子，另外让老板给我备好两坛上好的竹子烧。”陈柏知道饮酒能让那老头的心绞痛稍微缓解些。

“得嘞客官！”伙计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客官您...”

“我在此呆到明日，你先回吧。”在乌镇的伐木人有免费的客栈住宿及餐食提供，不过马匹和侍从可没有免费的食料。

马蹄声慢慢消失，陈柏转头走进了一家药铺。药铺门头倒和普通药铺无异，只是店中用挡板分隔两处，西面是往常药铺一样用桐木制成的柜子，东面则是透明的柜桌，里面有银色的的纸片包好的药粉药片，也有叫不出名的药剂放在颜色或深或浅，形状不一的瓶罐之中。透明的柜桌后面则是一个头发红艳如火，卷曲蓬松，眼窝深邃瞳色湛蓝，鼻尖似鹰钩，浑身皮肤惨白的怪人，大家都叫他阿鬼，似乎取自红发鬼。陈柏听药铺的掌柜说过这是来自胡山以西叫圣艾伦斯国家的人，是个大夫，不过陈柏却读不懂他的心思，能看到的只有一些画面：里面尽是些和他一样红发之人，做的也全是割骨放血之事。

“五两，你上次要的数。”陈柏把银子摊在透明柜子上。

阿鬼从透明的柜子中取出一个药包。“你父亲的病需要打开胸腔，取出坏肉，这药也只能延长他的一些时间，减缓他的疼痛。”阿鬼的声音很生硬，每个音节都来自一个音调，说出话来似乎和陈柏一样没有感情“他的身体衰老的太快，注意不要再让他工作，这份药每天两次，每次在饭后半个时辰让水帮助吃下。”

陈柏知道，大夫已经给陈阿九出了无数的药方子，总归是无济于事，倒是这红发鬼的东西倒能让老头子舒服一些，只不过这打开胸腔

“知道了，开胸之事要什么时候？”

“请你尽快，最慢的日子是下个月。”

等阿鬼交代完，老板叫住了刚想踏出门的陈柏：“陈柏，你可知青石林中竟有人能进入？”

“不知。”陈柏回答完便想出门。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心急，听说那林中的人是被影子军发现，好像是要抢青石那东西！而且，官府也在悬赏林中那人的踪迹，好像有百两银子！”

陈柏收回了本要迈出去的脚，但他不明白这边陲之地何来影子军？那影子军都不能抓到那林中之人吗？

“去东升楼吃酒的时候听小二说那林中之人...气力大的惊人，一个旗的影子军竟捉不得他！而且...那样子骇人十分！”掌柜似乎真的被那林中人所吓到一般。

掌柜又往陈柏的位置凑了凑说：“那人浑身皮肤开裂，心口处好似火石一般...啧啧啧...好像要从心口跳出来，不仅如此，听说那人身高有足足六尺！怪不得被叫做石人！”

陈柏本当老板说笑，定是在哪个说书之处听来，本想转头应付，但看到掌柜心中所说句句属实，不由得皱起眉头。掌柜见陈柏扭头，便又说道：“城北的告示处处张贴悬赏，快去看看吧，你啊...一定要当心！”

陈柏听完掌柜的话便道了谢往城北的告示处快步走去。陈阿九不识字，所以教不得陈柏认字，但每每进城陈柏总要磨在教书先生那好些时辰，他看得到先生心里的字，也读得懂先生想讲的大义。还没走到告示处便看见人们挤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这石人的事情，不过大部分的人都不识字，大家都在听一位老先生在说，意思大概就是：青石林附近出现一个皮肤龟裂似石之人，身高六尺，胸口为荧红色，悬赏为一百两。身旁的赏刀人听到百两的报酬时各个摩拳擦掌，青石吃人的传闻早就被抛之脑后，定要将这石人捉于刀下。

陈柏看完告示便往客栈走去，一路上心里也暗暗的盘算，这报酬不仅付得起那开胸的银子，更能带陈阿九搬离这个青石林，再也不用拿性命相搏去砍那乌木了...陈柏知道一个旗的影子军奈何不了的石人，自己似乎没有把握取胜，但青石外围的乌木已剩不多了，如果再要砍那乌木，还是避不了要被那青光所吞噬...陈柏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陈柏坐起身来，看了着窗外的明月，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复杂的感情：这茭白的月亮阿伯不知还能看多少次...陈柏用手锤在床沿上，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若惜命于替父搏命之时，真就愧对了生于天地之间的男儿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