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春风徐徐,吹来城外烟气。
宛城县外,满目疮痍,兵祸惨烈非常。
十万人连营扎寨,被付之一炬。
卫玄负手立于城楼上,举目望去,一片破败景象。
“大好河山,破乱如此,不知满朝公卿们,情何以堪?”
大汉神庭自高皇帝定鼎以来,如此规模之大的乱象,唯有新莽绿林赤眉之祸而已。
而今又有添一黄巾之乱!
身侧张辽闻言神色黯然,上前一步道:“昨日十万乱军,有数千老弱妇孺被俘,褚太守欲将其押往洛阳。”
“唉……”
卫玄唏嘘一声,幽幽叹息。
昨日一战中,他立下大功,此时捷报并请功奏本,已经在去往洛阳的路上。
有南阳太守褚贡举荐,且两次大破黄巾营寨。
卫玄他又是世家出身,若是皇帝不想继续乱下去,定会重赏他。
哪怕日后再撸掉官职,此次也定会重重赏赐的。
从褚贡处得知,皇帝惊惧黄巾之乱,已经有解除党锢的打算。
到时候,蔡邕自会返回洛阳,卫玄就能见到他的未婚妻子,蔡琰蔡昭姬了。
而身为蔡邕女婿的卫玄,自然也算是清流世家中的一员。
此时此刻,皇帝不会赏罚不公。
不过就算如此,卫玄心情也不欢畅。
数千流贼老弱被俘,被压往洛阳后,有一半的概率会死,另一半则是被充为奴隶。
让他生出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想法。
不过卫玄到底三世为人,此念在心中徘徊片刻,便决意去寻找褚贡商议。
今日没有掌控命运的权柄,日后但有权柄,才不至于此。
不过就算能说服褚贡,不押解他们去洛阳。
那这些流民,在如今这个世道里,也是死路一条。
便是没入世家做隐户,也比饿死病死要好。
是日傍晚,卫玄独自一人来到太守府中。
褚贡听闻门子来报,忙让人将他请入府中。
“仲道操劳十余日,今贼众已破,何不多休息几日。”
此时的褚贡,再无日前的惶惶不安,面上满是春风得意。
卫玄摆了摆手,笑说道:“我却是无事不登门,实不相瞒,今日有事与叔父相商。”
“哦?”
褚贡目中疑色一闪,沉吟片刻后方道:“贤侄有何事,不妨说来。”
“确是为那些俘虏而来。”
抛出主题后,卫玄复又劝道:“此辈老弱不过是被携裹的良民,只因黄巾流贼过境,将其家园焚烧,携裹入人群中,只为充作破城的灰烬罢了,叔父将此类押解至洛阳,恐怕不美。”
这……
褚贡闻言一怔,卫玄最后一句说出,这个角度他之前还未想过。
继而卫玄又叙说道:“叔父你想,若是俘虏的是青壮,亦或者是真正的流贼,押解洛阳献俘自然是一件美事,但这数千老弱,恐怕陛下与满朝公卿们,心中会腹诽叔父,继而否定我南阳两次大捷的真想啊。”
此时褚贡已经怔住,在心中几番推演,更觉得卫玄所言不虚。
若是自己是洛阳公卿们,看到郡太守押解的俘虏满是老弱,恐怕也心生疑惑。
但是让他就此放了这数千人,也肯定是不行的。
既然已经捉住,岂能无缘无故释放?
但是这话他却不能说出口,一旁卫玄见此心念一动。
片刻后又劝说道:“如今南阳郡乡野被流贼冲的残破,叔父不若下令募民垦荒,将无主之地分给流民,如此一来可安定人心,使得南阳再无流贼之祸。”
“这倒不失为一个良策。”
褚贡点了点头,心中对卫玄更加喜欢,笑说道:“幸亏有仲道你,不然我将他们押向洛阳后,却要在天下人面前丢丑。”
说着又话风一转,沉思道:“募民垦荒之事可做,但南阳郡世家大族,恐怕不愿吐出这些良田,其中多生麻烦。”
土地兼并!
卫玄心中突然生出此词,汉末以来连年战乱,但世家大族却越乱越大。
直到两晋南北朝时,从世家变成了门阀,更有什么五姓七望之说。
卫玄闻言也是一时沉默住,他是外乡人,南阳郡并不熟悉。
不过就算是在他家族所在的河东郡,卫氏也没有能力压服其他世家,将嘴边的肥肉吐出来。
“仲道不必灰心,南阳郡平原广博,世家大族占尽地利,本就不存在垦荒一说,不过周边山地或可,此事容我筹谋一番。”
褚贡见卫玄如此,笑着安慰了几句,他乃是洛阳人士,与南阳世家牵扯并不大。
依仗太守之权,行募民垦荒之事,也并非一定不能推行下去,只是麻烦一些罢了。
卫玄闻言心情也轻松许多,附和道:“确实如此,是小侄误会了,叔父掌一郡之军政,如今又两破黄巾,诸世家豪强怎会看不出叔父前途远大,还来与叔父作对呢。”
褚贡长笑着点了点卫玄,笑说道:“如今我为你请功的奏报,恐怕已经送到了洛阳,不知陛下与衮衮诸公,会如何赏赐你,你可心生期待?”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升于天子阶前,小侄如何不期待呢。”
说着卫玄也慷慨激昂起来,大汉神庭中法网森严,修行总是绕不开为官的。
“少年意气当是如此,若是有人问老夫,老夫定然推诿,断然不会像仲道这般,少年意气,少年意气啊。”
褚贡见卫玄如此少年意气,不禁感怀自身老迈,唏嘘起来。
“仲道你且自去,这数千流民我已有计较,你且挑选两千人马,修整完毕后,我修书于皇甫公,向他举荐你,如此你方可立不世之功,生于天子阶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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