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权臣 第二章 夜雨惊梦

初秋夜雨宿茅寮，寒床如舟风如摇。

祸起萧墙人心动，同室操戈意志消。

雨骤，风急。

极北的秋天来得格外早，莫镇处于群山之中，按理来说是不该有风的。

“这场雨来的还真是无情。”王诩咳了几声，压了一下盖在身上的被角，听着那窗外的雨声，连绵，剧烈。

王诩虽经过洗髓丹的调理，但毕竟本身道心被挖，身体依旧很是虚弱，面对这场秋雨还是有些受不了，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悲凉。

“小诩，你父亲已经传信回来，拿到了归一令，你很快就可以去归一宗修习了，以后咱们的小诩就是仙人了。”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美妇对正在书桌上练字的少年说道。

“真的！”少年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跑向妇人，“以后我就是仙人了，到时我可以让家族的人都能长生不老了。”

妇人摸着王诩的小脑袋，也是一脸的喜悦。

另一个房间里，几个中年人一脸阴郁，围坐在一起。

“大哥，你还没有想好吗？”一个锦衣男子食指轻敲桌面，对主位上的男子问道。

“昭义，那可是你二哥，咱们是亲兄弟啊！”主位上的男子一脸不解，目光扫向其他几人。

“大哥，你是嫡长子，父亲归天之后，这家主之位本来就是你的，现在王诩拥有宙乘道心，家族那些老不死隐隐有偏向老二那一房的趋势，看来这王家，以后是他王昭智的了。”

王昭义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目光满是嘲弄之色。

“昭信，怎么跟大哥说话呢。”

另一侧，身体微胖的男人一脸不悦，但是不是真心维护这个大哥，大家心知肚明。

“呵，老三，我说的有错吗？”王昭信耸了耸肩膀，端起茶碗，看了看主位的男子，毫不掩饰的怪笑了一下。

“昭礼，昭义，昭信，你们……”主位大哥一脸凝重，看着这三个弟弟，“我们和昭智是亲兄弟啊！”

王昭义眯着双眼，他明白这个大哥王昭仁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再言语。王昭礼和王昭信看他不说话，也默不作声。

“四爷。”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王昭义斜视看了一眼王昭仁，嘴角微微上扬，“失陪一下。”随后起身推门出去。

王昭礼和王昭信好似知道了什么，脸上挂着兴奋之色，有些迫不及待，不由看向屋外，好似期待什么。王昭仁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三个弟弟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盯着门口。

片刻，王昭义走了进来，随后将一物扔到王昭仁的面前。

当的一声，一个令牌被丢到桌上，朝上一面阳文刻着“归一”二字，令牌古朴别致，一看就非凡俗之物。

“归，归一令。”王昭仁猛然站起，指着这个令牌，语调微颤，好似想到什么。

“准确说，应是父亲拿回来的那枚归一令。”王昭义轻描淡写一般，好似诉说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但这背后代表着什么，屋内的人都一清二楚。

“王昭义，你怎么敢做弑父杀兄这种禽兽之事？”王昭仁颤抖的指着眼前的王昭礼，厉声呵斥。

“大哥，轻声一些，被人听到总不太好，对吧。”王昭义慢悠悠走回座位，坐了下来，缓缓拿起茶杯，“我怎么敢做弑父杀兄之事？这令牌是父亲临终前托人让我交给你的，说二哥眼红归一令，偷袭父亲，被父亲击伤逃跑，可惜父亲也到油尽灯枯之时，但多亏有好心人帮忙……”

“这归一令本来就是给小诩的，老二会眼红？你这个理由连三岁孩童都骗不了！”王昭仁一愣，拍案而起。

“人都死了，管其他人信不信。”王昭信冷哼了一下，对于这个大哥，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大哥不喜欢这个理由？那就换一个！”王昭义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就说是你王昭仁害怕二哥抢夺你家主之位，暗中派刺客偷袭父亲，残杀手足，加上这归一令正好落在你手中，我想，这个理由应该是合情合理吧？”

“你…你…王昭义！”王昭仁一脸惊愕，“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我是在帮你啊，大哥。”王昭义一脸的无辜，“父亲归天的消息很快会传回族内，归一令也在你手里，但具体你想怎么对那帮族老说，在你，不在我。”

王昭义起身向门口走去，王昭礼和王昭信紧跟其后。

“哦，对了，我听说归一令是认令不认人的，小朗侄子是荒乘道心吧？唉，跟小诩侄子那宙乘道心一比，确实天差地别。”王昭义刚准备开门，身体一停，回首对王昭仁叹了口气，摇头走了出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嘿嘿。”身后的王昭信怪笑着，声音传到王昭仁耳中。

王昭仁一下，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盯着离去的三人，随后渐渐移到桌上的归一令，一言不发。

次日。

家主遇害的消息传回族内，上下震动，族老紧急召开家族议事，王昭仁与其他三兄弟分坐左右两席。

王昭仁双眼微红，想必是彻夜未眠，精神有些萎靡。死死盯着对面的三个弟弟。

王昭义双眼微闭，好似假寐一般。王昭礼轻瞟了周围那些或疑惑，或凝重，或气愤，或急躁的族人，嘴角微微上扬。而王昭信盯着王昭仁，眼中饱含着嘲弄的意味。

主位之上，坐着一个白袍老人，消瘦憔悴，脸上布满岁月留下的痕迹，枯槁的右手拄着一根木制拐杖。

“咳咳~”。老人一敲拐杖，众人肃静，就连王昭义也端坐起来看向老者。

“昭仁，你给大家说一下具体情况。”老人声音低沉，伴随着咳嗽声。

“是，曾祖。”王昭仁躬身行礼，走到中间。良久，环视众人，“家主昨日回来途中，不幸被奸人所害，归天。”

之前一直是传闻，众人还是抱有一丝怀疑，可如今消息被证实，整个厅堂都弥漫悲伤之情。

“难道是北山丁家？”七嘴八舌，一时之间，整个厅堂很是嘈杂。

“家主凡武八层的实力，还有七层的昭智陪同。迎回归一令事大，事前也做好周密的安排，怎么会被奸人所害？”一个族老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王昭仁顿了顿，下意识瞟了一眼王昭义，言语中带着愤怒。“我刚才说的奸人就是，就是我二弟，不，孽障王昭智。”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哗然，刚才那个族老更是一脸惊愕，“怎么可能？”

王昭仁按照昨天王昭义的话又转述了一遍，更是找来一个所谓“好心人”，证实一切。众人询问一番后，议堂之内鸦雀无声，众人皆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王昭仁。他们可不是无知孩童，王昭仁所说的一切，根本经不起推敲。但都是一些城府世故之人，皆闭口不言，都看向那主位的白袍老者，王家如今辈分最高的人。

“孽障王昭智，弑父，大逆不道，家族执法堂开追杀令，全力追捕孽障王昭智，格杀勿论。”主位的老者，语气冰冷，厉声下令，顿了顿，“家主之位，由王昭仁暂代。”

“是，曾祖。”王昭仁躬身行礼。

“我父亲不会伤害祖父的。”这时，堂外传来一声少年哭声。

只见一妇人带着少年进入堂内，正是王诩母子俩。

妇人脸上带泪直接跪在堂中。

“小诩，跪下，给高祖行礼。”

“高祖，我父亲不会伤害祖父的。”王诩连磕几个头，瘦小的身躯因突遭变故而有些不支，身体不由有些摇晃。

主位的老者眼中一闪慈爱之色，脸上有一些不忍，刚想伸手去搀起王诩，可身体好似因什么被定住一般，默默不语。

这时，王昭义看来一眼王昭仁，好似在暗示什么。

王昭仁脸上有一丝挣扎，随后厉声喝道，“大胆，家族议堂，岂是你这妇孺胡闹的地方，王昭智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天地共诛，我行代家主之权，把这对捣乱议会堂的母子逐出王家。”

话说完，众人不由齐齐看向王昭仁，一脸难以置信。

“王昭仁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众人相互看看，平时走得近的眼神交流着。

“大伯，为什么？”王诩年幼的身躯被两个人架住，身体猛烈挣扎着。

王昭仁撇过头，脸色突然平静了下来。

“大哥，小诩身居宙乘道心，是王家的希望，逐出家族是不是太重了。”这时，王昭义突然起身行礼，好像是在为王诩求情一般，但众人脸色更是一变，就连主位上的老人都双眼含怒，盯着王昭义。

王昭仁猛然看向这个四弟，双眼一瞪，不再说话。

“孽障一脉，有辱家风，即便是天之骄子，也不配姓王。”王昭仁一字一顿。

随后，没人注意之下，瞟了门口的一个男子，男子转身离去。

“大哥，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王昭义看似认错，但轻佻的口气，这认错是无半点诚心。

会终人散，堂中只剩下瘫坐在椅子上的王昭仁。

“好自为之。”王家老祖只留下四个字。

王昭仁明白曾祖的意思，但事已至此，回不了头了。

“主人。”这时，之前离去的男子走进堂内。

王昭仁看着心腹，眼中略有期盼。

“二夫人为保诩少爷被杀，诩少爷道心被挖，已经成为废人。”低声在王昭仁耳畔说道。

“嗯，下去领赏吧，算是福缘尽消的补偿。”王昭仁点了点头。

“主人，奴才的命是你给的，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要什么补偿。”男子躬身行礼，连忙拒绝。

王昭仁仔细打量眼前的心腹，挥了挥手，“去休息吧。”

王昭仁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远处夕阳，天边一片赤红，嘴角渐渐浮起一丝莫名的微笑。

“母亲！”王诩猛然从睡梦中惊呼坐起，窗外的雨还在下，全身被汗水打湿，风一吹，王诩打了个寒颤。

良久，王诩深呼一口气，吃力的披上衣服。

颤抖着身子走向书桌，点开油灯，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桌前，王诩听着窗外的雨声，盯着那摇摆的火苗。

年少早慧，三岁博览群书，五岁已经是镇上的神童，七岁观想，自行开智道心，家族也是全力培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前途坦荡，但突遭变故，父母双亡，道心被挖，如今，犹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

“造化弄人么？”王诩低语，有些迷茫。

“雨大风急，看这里有灯光，不知屋主可否行个方便，让老朽进屋避避雨？”这时院外传来低沉的老者声音。

王诩一愣，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