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煞 第一章 不是传说（3）

赵氏嫁到李家，丈夫是瓷窑上做营生的李黑子。光景虽然过得艰苦，但你亲我爱，甜蜜幸福。

不是什么时候起，赵氏开始犯夜。梦到自己满小镇转悠，遇到小孩子，忍不住多看几眼，情不自禁时，还会走过去抱抱。可孩子们看到她，总是哇哇大哭，她想不通。

有一次，她在梦中遇到李二狗。李二狗不再嬉皮笑脸，而是一脸凶煞，好像见到仇人一般，让她又气又好笑。

渐渐地，小镇上风言风语，说赵氏会变狗夹子，到处惊扰人家娃娃。有小娃娃的人家，不仅对赵氏冷淡，还躲躲闪闪的。赵氏很是苦闷，但没办法。

有一次，赵氏梦到自己抱着人家娃娃前面疯跑，身后有人猛追，眼看就要被人家追上，慌乱间，她把孩子放在草林里，抓了一把蓬蒿盖住。

第二天，镇上孙家的娃娃死了，就是她梦中抱走的那个。

赵氏很自责，更害怕，觉得自己是恶人。可赵氏没办法，梦中的事情，由不得她。

赵氏晚上不敢睡觉，可熬到后半夜，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即使鸡叫睡着，还会做那样的梦。

李黑子问她，赵氏不敢说，只是偷偷地哭。可眼泪洗不去心里的恐惧，更洗不掉自责。

赵氏慢慢地消瘦，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赵氏心烦，回到娘家。

嫂嫂郑氏责备，哼，有了男人，就忘记娘家了？

郑氏很快发现赵氏异样，以为受了李黑子的气，要去瓷窑，找李黑子算账。

赵氏无奈，告诉了嫂嫂。

郑氏大惊，连连叹气。怕赵氏太担心，便开导。她娘家有个婶婶，也是这样。这是给乞子娘娘办事，叫犯夜，也叫变狗夹子。最厉害的那种叫飞廉煞，梦里骑上鸡毛谷草满天飞。这个，有办法破解。早上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对着鸦雀鸽子说，对着崖崖坬坬说，就说你犯夜，抱人家的孩子。时间一长，乞子娘娘嫌你嘴不牢，就不让你办事了。

赵氏依着嫂嫂的办法，天天说，嘴都说邪了，可梦里，还是到处跑。

第一胎生的是儿子，李黑子欢天喜地，把赵氏捧到了手心。赵氏幸福得天昏地暗，但她的心病，却不敢告诉李黑子。

有一天夜里，赵氏梦见自己抱着儿子，送给了别人。醒来，发现儿子白麻瞪眦，浑身滚烫，赶紧叫醒李黑子。李黑子慌忙去请周郎中。郎中还没有到家，孩子便死了。

镇上风言风语，说赵氏变狗夹子，拤不来人家的娃娃，就拤自己的。

李黑子回家，黑着脸追问。赵氏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李黑子没说话，黑着脸走了。

第二胎是女儿，两岁了，精灵古怪。李黑子把女儿当成心肝宝贝，半夜起来还要亲两口。

但女儿死了，和儿子一样的死法。

李黑子不说话，狠狠地瞪着她，眼里溢满泪水，哗啦啦地流。

第三胎是儿子，三岁时，还是死了。

李黑子伸手扇了赵氏一个耳光，然后抱住赵氏，夫妻俩放声大哭，天昏地暗。

李黑子从此不在家里过夜，住在瓷窑里。夏天做瓷，冬天挖瓷土。有时还跟着骡队走西口贩瓷。

没有孩子，家空落落的；没有李黑子，心空落落的。赵氏有苦无处说，又说不出口。

嫂嫂常来解劝，但病在五脏六肺，靠扇子哪能扇得过。

起初，李黑子把挣来的钱都交给赵氏。后来，李黑子染上酒瘾，交回来的钱越来越少。她也不讨要，不是不敢，而是觉着自己没脸。

有一回，李黑子醉了酒，晚上没有走，搂着赵氏哭了一夜。赵氏知道黑子心里苦，可是，自己的心里更苦。

黑子没错，是自己对不起她。想到难畅处，赵氏连死的心都有了。

但赵氏不想死，也不能死，她要给黑子留下一男半女，再去死。只要自己死了，娃娃就平安了。

赵氏摸黑穿好衣服，点亮麻油灯，下了地。先要准备一点炉灰，再生火烧水。

一想到炉灰，赵氏的心不由得一颤，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粒。叹一回气，去找粗箩子。箩子在窑壁上挂着，可她手软得几次都摘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