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影潇潇 第八十三章 万鬼缠身

玲眼波微转，微笑着轻拂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我每天都在等你，一天也没有忘记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你！”玲说。

说来惭愧明宸从未见过孕期的玲，据说男人要看见孩子才能意识到自己当爹了，而女人却是在知道自己怀孕那一刻起便有母亲的意识。此刻明宸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说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抱歉呢？你不爱我了吗？”玲笑容逐渐凝固。

明宸沉默未答，半响过后，玲又开了口。

“明宸，我好害怕，地下好冷好黑，我一个人在下面好孤独，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子，他还没见过这个世界，还没见过你。”玲边说边走上前。

“你知道吗，我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在长大，他在我肚子了闹腾地厉害的时候，我就在想以后他一定会像你一样，将来会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等他长大了，你教他挥拳练剑，我教他诸子百家，你说好不好！”

说到这里，明宸的情绪有些许波澜，抬眼间发现自己和玲不知从何时起竟站在玲珑阁上。

“你还记得成亲那天你对我说过的话吗？”和刚才梨花带雨的状态不一样，此刻玲表情严肃，语调冰冷。

回忆就像放电影似的在明宸脑海里闪现，他曾经对玲说过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在在她身边保护她，现在面对玲的质问，他如鲠在喉。

玲像是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沉默地慢慢走向他，明宸并没有回避她，她来到明宸面前张开手紧紧抱住了他，“我们都没办法回到那个时候了，所以，我想再这样待一会儿！”玲低语道。

明宸没有推开她，让人怀念的玲的味道，跟以前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已经不再温暖了，已然死去的身体如此冰冷，如此悲伤，如此寂寞。

当明宸还沉浸在回忆中，玲珑阁却从外沿开始坍塌，木板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没等他们察觉，玲脚下的木板已经粉碎了，她的身体快速往下坠，幸好明宸反应快在上面一把拉住了她，此时她完全悬在半空中，明宸用尽全力不让她掉下去，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的手已经麻木地没了知觉，这个时候要是没拉住，玲便会掉入无尽深渊。

不知为何明宸感觉玲变得越来越重，像是拉着一块巨石似的，早已不是正常人的体重了，玲突然狂笑了起来，“你下来陪我好不好？”说完她双手拽住明宸的手臂用力往下拉，就这样俩人一同掉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坠落到了哪里，明宸醒来时见周围一片漆黑，玲站在他的身边，他见玲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只是慢慢地面容开始模糊起来，随后明宸看见了他自己。

“这些年你心安理得活得可真好啊，我的明大将军！”麟开了口，紧接着又问：“见到亡妻心情如何啊？”

明宸此时已经全身无力，但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原来是你！”

“不然呢，你还以为是谁，你还有脸见谁？”麟反问道。

“你到底想干嘛？”

“你是我，我是你，我想干嘛，你猜不到吗？”

其实之前明宸已经做好了见他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见到玲，他此时的内心就像是被弄乱的线团一样理不清。

麟有些许得意，“我猜你一定特别不想见到我吧，这会令你想起什么呢？”麟邪魅一笑道：“是你当年的丰功战绩，还是你功高盖主的鲁莽，呵呵，都不是吧，表面上看你还真是无可挑剔，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到头来自己会落得个妻离子亡的下场呢，是因为你杀戮太多戾气太重，还是她们命该如此呢？”麟顿了顿，见他不回答，于是缓缓绕到另一侧接着说：“其实是因为你蠢吧，你有一颗权倾朝野的野心，却无权谋算计的手腕，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而已。你盲目轻信奸臣，让数万名将士命丧黄泉，妻儿悲愤而终，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明大将军。”

“不是这样的。”明宸否认道。

“哈哈，对，的确不止这样，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吗，你打下的一个个战绩可以为你加官进爵光耀门楣，你沉迷于这种繁华表象，殊不知在这背后是一具具白骨堆砌而成的，为了追逐名利你变得冷血无情，最后把自己变成了一具名利场上的傀儡，妻儿又算得什么？你若在乎又怎么会连怀胎八月的妻都不曾见过，若是将来你觉得他们碍事，恐怕会把他们弃如草芥吧，我的明宸大将军！”麟说到后面情绪越来越激动。

明宸杵在那一言不发，心底被封存好的那些记忆和情绪像是被什么给捅破了，一窝蜂倾泻而出，悲伤、悔恨、惭愧占据着他的心脏，从什么时候起许多事情像是推着他往前走，他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最后却被推入万丈深渊，说的也没错，他不过是一个被命运摆布的傀儡。

“就算这样神也依旧善待你，遗忘也是一种馈赠，只是苦了那个日夜牵挂你的人，还有那些惨死在你刀下的亡魂，千百年来他们在这无尽地狱中挣扎毫无生还的可能，怨恨已经扭曲了他们原本的样貌，使他们变得面目可憎，瞧，他们一直就在你身后！”麟幽幽地说。

原本黑暗的周围瞬间出现了许多幽魂，个个面目狰狞地朝明宸走来，走在最前面抱着个婴孩的竟是玲，她目光呆滞机械地向前走着，白色的裙摆上还沁满小产时留下的鲜血，这样的玲让明宸感到绝望，他的心脏像是被谁紧紧捏住一样有些窒息，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幽魂越来越多，明宸没有逃走也没有对抗更无力反抗，任由他们将他包围、撕扯、抓挠、殴打、唾弃，好像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些，罪恶便能减少些。

万鬼缠身明宸显然已经承受不住这份疼痛昏厥了过去，意识却不想掉入了另一个空间，在那里他把从前经历过的伤痛又重新快速地感受一遍，冰冷的利器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伤害他，刺激他的神经，挑动他的痛觉，他疼得快要没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唤醒，恍惚间听见那个声音在喊：“明宸，明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