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行侠传 第十一章 人约黄昏后

“九千，你有没有稳到一股香味？”

大清早南红竹在用早饭时闻到了一股花香。

“大概是外面花开了，味道飘进来了吧。”

楼九千没有在意，埋头喝粥。

“你衣服是不是也换过了？”

南沐云看了看楼九千的行头，发现他并没有穿他那套云海摄踪袍，取而代之的是同为真武门派的弈墨苍冥袍，平日里松散的头发也用发簪好好束了起来。

“师父下山给我准备了两套，之前那套脏了，我洗掉了。”

楼九千依旧平淡回答，悠然吃着小菜。

李常然确实给楼九千准备了两套衣服，只不过弈墨苍冥袍是他向掌门讨来的，为的是以防楼九千见到王佐没个正形；很显然，楼九千今天铁定是见不到王佐的。

南沐云一脸疑惑，南红竹倒是嘿嘿一笑，说着让南沐云别管啦。

三人吃完早饭便出发去擂台观战了，路上楼九千心不在焉，估计是在想着白云霜会不会换上自己买的新衣服呢？

昨日，琳琅阁内，

“哟，好俊朗的小哥啊，两位客官，想买什么样的衣服？”

刚跨过门槛，一丰腴女子，穿着华丽迎了上来。

“不用了，姐姐，我们自己挑。”

南红竹笑着对这位女子回到。

“哟，小姑娘嘴真甜，那二位自己慢慢看，我就不叨扰了。”

那丰腴女子掩面一笑，便去找其他客人了。

楼九千十分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自己的衣服要么是娘给做的，要么就在山上常年穿着道袍，破了娘也会缝补，面队满目奇裳，楼九千一时不知从何挑起，还好求了南红竹陪自己过来，只见南红竹步履生风，一件衣服在她视线里不会超过五息：

“这件过于华贵，不适合白姑娘。”

“这件倒是不错，可惜上半身布料太少，也不适合白姑娘，倒是挺适合那齐舞。”

“这件很完美，老板多少钱？什么，这么贵！”

“......”

虽然只是在这狭小的店内来回走动，楼九千却感觉如同爬了一趟真武山，不用轻功的那种。

“九千，过来过来！”

南红竹再次呼唤着楼九千，楼九千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动过去。

“你看这件如何？”

南红竹指着一旁的衣架，楼九千顺着望去，眼前一亮：

“老板，这件多少钱？”

“哟，客官好眼力，这件是那圣绣坊以奔月为题设计制作的衣服，现在买只要一钱五十文，这要是放在中秋佳节，可得卖到两钱银子。”

丰腴女子滔滔不绝的给楼九千介绍，楼九千听不懂，他只知道这件衣服穿在白姑娘身上一定很好看。

“好姐姐，能便宜点嘛，咱家这弟弟是买给他心上人的。”

南红竹则在旁边帮着讨价还价。

“哟，小公子有心上人了啊，得，看在姑娘嘴甜的份上，一钱，咱家再送你一带香囊，保证给人小姑娘迷的神魂颠倒的。”

楼九千立马掏了钱。

而今天，楼九千特意整理了一番，那香囊并没有在送衣服的那天一并送给白云霜，而是留在今天打算见面送。来到了擂台，依旧隔着人群，楼九千的视线很快便寻到了白云霜一行人，但是楼九千的神情似乎有一些失望。

“怎么了，九千，我带你去打个招呼？”

南沐云上前问到。

“不用了，师兄，今天就在这看吧。”

楼九千挥了挥手，表示不用。

南沐云见楼九千不想多说什么，也没继续坚持，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而南红竹扫了一眼白云霜那行人便知晓了楼九千反常的原因——白云霜并没有换上那新衣服，依旧是熟悉的白色单衣，只不过上面破损的地方已经被缝补好了。

整个上午，楼九千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比武台，第一场是成名已久的蜀中大侠唐宇对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丐帮弟子，名字还很奇怪，叫神意绝。唐门身法飘逸，又有傀儡加持，所以唐宇整场都在拉开距离压着神意绝打，哪知那神意绝韧性十足，一直苦苦防守，最后卖了个对方不得不进攻的破绽，一招醉饮江河接劈山诀完成了翻盘，成功晋级；而下午则是一名叫轩辕豪情的五毒弟子对战有神威堡烈枪之名的周靖忠，神威弟子有霸气护体，而且非常善于追击战，一手天龙扑月能瞬间拉近敌我距离，然而这位叫轩辕豪情的五毒弟子身法鬼魅，出手狠辣，利用消耗战，击碎了周靖忠的霸体，找准时机种下蛊毒，结束了比赛。

全程楼九千都沉醉其中，彷佛忘了白云霜没有穿新衣的事情，一旁的南沐云也是一直给没下过真武山的楼九千解释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但是，当雷海宣布轩辕豪情获胜的时候，楼九千才想起今晚是否要去那清波门赴约。

“师兄，你先和师奶回酒楼，我......去办点事。”

楼九千在岔路口对着南沐云说到。

南沐云心领神会，而南红竹则是抛给楼九千一件东西，说到：

“昨日那老板娘送的香囊味道过于浓烈刺鼻，想来白姑娘不会喜欢，这是我去给你挑的，接着。”

楼九千接过香囊，手上传来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谢谢师奶，我去了！”

楼九千似乎重新振作了起来，对着南红竹挥了挥手便小跑去了清波门。

清波门并没有看见白云霜的身影。

想来也是，昨天自己一股脑说那么多，也没管别人答不答应，自己就跑了，万一人白姑娘觉得自己有病呢？

楼九千这么想着，一边苦笑一边倚靠在了清波门附近一处园林的拱门入口，此时夕阳西斜，云彩将天空烧的通红，楼九千突然想到白云霜跟他说的“烟霞漫天”，不知道秦川的彩霞又是如何呢？

很快，点点繁星取代了那漫天彩霞，楼九千就这么靠在拱门，看着面前的人流逐渐稀少。

“楼师弟？”

清脆的声音入耳，楼九千一激灵，转头便看见了他此生最难忘的场景之一。

那白云霜身着丝绸长衣，通体为淡淡的鹅黄色，腰间束有长裙，长裙两侧略微开衩，纤纤玉腿若隐若现，肩批薄纱，手臂缠有透色衣带，双手怀抱着用粗布条包裹的条形物件，束起的马尾此时早已不见，而是用玉簪盘起的垂挂发髻，其余的长发垂至半腰，在晚风的吹拂下荡漾着，皎洁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依旧是那盈盈秋水的眼神在看着楼九千。

“秦川彩霞未免太好看了些。”

楼九千下意识脱口而出。

“什么？”

“我是说，白姑娘，你来了啊。”

楼九千急忙改口。

“不是你约我的吗？”

“我以为你不来了。”

白云霜眼神闪躲，最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将怀中的粗布条递了过去：

“白天看楼师弟醉心比武，这几日又助我......助我太白多次，便向师兄要了些银钱去买了此物作为答谢，所以才来晚了，楼师弟莫要见怪。”

楼九千双手接过，扯开布条，里面竟是两把粗细不同的长剑。

那白云霜继续说到：

“那铁匠说了，双剑名为德充符，重剑为武德，细剑为文德，希望楼师弟莫要嫌弃。”

楼九千抚摸着剑身纹路，为普通精铁打造，并非什么神兵利器，所谓文武德估计也是店家为了卖个好价钱编的，但比楼九千背上那两把肯定是要强上太多，只不过现在在楼九千眼里，自家真武镇派武器也比不上这两柄长剑。

“不见怪不见怪，不嫌弃不嫌弃，我喜欢的要死，白姑娘，直接叫我九千就好。”

楼九千说着，抽出剑匣原本两剑，将德充符插入，再将原来的两位老伙计用布条系在腰间。

“九......千，你喜欢就好，其实你也可以唤我云霜的。”

白云霜说着说着，声音便越来越小，细若蚊蝇，但还是被楼九千听见了：

“云霜......姑娘，白日里怎么没见你穿上新衣，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云霜没有不喜欢，只是......擂台人多手杂，我怕弄脏了，这衣服我第一眼便很喜欢。”

白云霜急忙解释道。

“是吧是吧，我第一眼也很喜欢！”

楼九千当然说的是衣服，但女子心细，白云霜似乎想到了其他，脸上的两朵红云便迅速散开，蔓延至耳根。

楼九千痴痴的看着，白云霜则是作娇羞状，二人突然陷入了沉默，而一轮明月则悄悄的爬上树梢，躲在密密的树叶后面，偷偷看着青涩的两人。

楼九千突然想起什么，干咳一声：

“咳咳，这是我师......自己挑的香囊，也不知道味道你是否喜欢。”

楼九千手忙脚乱掏出香囊递了过去。

白云霜结果后捧在手心里吸了一口，然后欣喜的将它系在腰间,然后想到了什么，却是小声嘀咕着：

“一般都是女子送男子......”

“啥？”

“没什么，九千，你不是要带我逛逛这杭州城吗？”

“这么晚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起好好玩！”

逛杭州城？开玩笑，楼九千都不一定有白云霜熟悉这杭州城。

“好呀，一言为定。”

白云霜笑着说到，眼睛弯成了月牙，然后和楼九千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

在路上白云霜得知了楼九千要送信给自家掌门，便想要帮忙代送，毕竟自己一行人看完剑荡八荒就要回秦川准备沉剑大典了，楼九千却婉拒了，因为自己的师父要求自己亲自送到，让别人代送感觉有点说不过去，只是说到时候一定要让白云霜带自己看一看秦川的大雪。

二人说说笑笑回到了白云霜卧榻，这一路楼九千不再拘谨，白云霜也不再那么娇羞，只是回到客栈的时候，出来迎接的贺千山一直在提议要指点指点楼九千武功，见对方来势汹汹，楼九千说了句“云霜明天见！”便再次一溜烟跑掉了。

几十年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步履蹒跚的来到秦川太白剑坪，望着大雪纷飞的天空。说了一句：

“秦川的云霞，还是那么好看。”

便闭上了眼睛。

后被人发现，一代传奇楼九千长眠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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