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鱼，我吃定了 第一章 打劫

今年白羊镇的冬天格外的冷，虽已是春初之际，街道上却仍是一片肃杀。

临街的一栋房子，二楼窗户被人推开，窗沿上的雪抖落下来，纷飞着洒向坑坑洼洼的地面。一颗脑袋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他留着长发，发梢盖过耳朵，盖过眼角，神色忧郁，他叫——高阳。

高阳在这条破旧的街道上已经生活了15年，用他的话说，“快烂在这地方了。”

白羊镇下这么大的雪是不常见的，高阳记得上次下这么大的雪还是他6岁那年，好像比这次下得还要大，他记得很清楚。

那时他还是小小的一只，父母坐长途客车离开的时候，他在后面追，雪钻进他的鼻孔，钻进他的眼睛，他感到难受，就揉了揉，等睁开眼，车子早已不见了踪影，连车轮轧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自从那个冬日，风雪载着父母离去，已经快十年了，除却一年后寄来的那张明信片，此间再无任何消息，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高阳记忆中的爸爸妈妈慢慢地变成了墙上那幅陈旧的全家福。

这么些年，高阳一直跟着爷爷生活，爷爷变卖了他父母生前经营的早餐店，靠着这笔钱再加上自己偶尔打打零工，这才把小高阳拉扯长大。

对于爷爷，高阳很感激他，但与此同时，他又很怨恨他。从小到大，他向爷爷询问了无数次他父母的下落，但爷爷每次都是摇摇头，告诉他，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我自然会告诉你。高阳总觉得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想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清晨的马路上人影寥寥，高阳出了门。此时正值寒假，所以他并不是去学校，而是去——网吧。

镇上一共只有两家网吧，一家叫正鑫网吧，是正规的，想进去得出示身份证，未成年人一律不得入内，另一家叫星期八，也是正规的，不过是家正规的台球室，背地里做着黑网吧的勾当。

穿过一条泥泞的小巷，再拐过一个十字路口，高阳来到了星期八的门前，此时门口聚集着三个小混混，紧身裤，豆豆鞋，顶着锅盖头，嘴里叼着烟，一看就是没钱上网吧，在门口等着敲诈勒索小学生的精神小伙。

看见高阳向这边走来，三个小混混相视一笑，迈着拽拽的步伐想要拦住高阳。

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家伙貌似是这三个人中的老大，他叉着手，拇指和食指夹着烟吸了一口，歪着脖子，微仰着头，面色不屑。

高阳老远看到这几人就知道准没好事，所以当那个黄毛摆出那些死德性的时候，他已经猜出来他将要说的台词了，无非是，“喂，小子，带钱没有，哥儿几个还没吃早餐呢，请哥哥们吃点东西，也不要多了，就五十，够意思吧！”

这样的情形高阳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几乎没人会傻到说自己有钱，所以当你说自己没钱的时候，他们一定会一拥而上，把你裤兜子，衣服袋子翻个遍，在甩一句“这不是有钱吗，撒谎是不对的哟。”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年少时都会遇到一个黄毛，但希望每个黄毛生命中一定要遇到一个像高阳这样的人。

看着高阳径直朝着他们走来，几个精神小伙咧着嘴，掩不住的笑意，仿佛一群饿狼看着一只小羊羔。

走到跟前，高阳停下脚步，黄毛已经准备好说台词了。

“喂……”

黄毛刚吐出一个“喂”字，谁知高阳竟直接打断他的话，“有钱没有？”

黄毛大为震惊，像吸烟吸进了脑子，此时脑中升起迷雾，一时竟无语凝噎。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妈的，这是打劫的遇上打劫的，强盗偷到强盗家了。他皱着眉毛，正欲问候高阳的列祖列宗。

“你他喵……”

话还没说完，高阳竟直接上了手，摸起了他的裤兜子，裤兜子没有，又摸去了黄毛的上衣口袋，摸到皱皱巴巴的几十块钱和两个钢镚儿。

“这不是有钱嘛。”

高阳这一套台词连着动作，如行云流水，看着简直比黄毛他们这样的专业人士还要专业，还要熟练，黄毛等人又是满脸问号。

拿着钱高阳头也不回，快步走进了星期八，只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数脸懵逼。

“哥，这人你认识？”旁边一个矮胖子问黄毛。

“认识个屁，咱们被打劫了，快追。”一行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等黄毛带着几个人冲进台球室，高阳已经不见了踪影。

黄毛瞥了眼台球室角落里的暗门，“那小子在里面上网。”

几人闻讯，正将要靠近那扇门，却被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拦住去路，这两人显然是这家台球室的老板，一胖一瘦，从面相上看来很不好惹。

“你们干嘛？想打架给我出去打，别他妈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二人中的胖子堆着满脸横肉，凌厉地说。

“哥，你让我们进去，刚刚那小子抢我们钱，我们到里边抓到他就走，保证不给你添麻烦。”黄毛收起凶神恶煞的表情，谄媚地说道。

“想进去，行啊，给钱，一小时20块。”瘦子老板打量着几个混混，轻蔑地说。

黄毛知道硬闯是不行了，于是背过身去问两个同伴：“你们谁还有钱，快拿出来。”

二人无奈地摇摇头，“昨晚上通宵上网全花完了，对了，哥，你的网费还是我交的嘞。”矮胖子旁边的高个子混混面露难色，委屈巴巴地说。

黄毛傻眼了，心想，我要你们有何用。无奈之下，只能去外面守着，等高阳出来在找他算账。

此时的高阳，对于外面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他带着耳机，正悠哉游哉地看着美剧，《行尸走肉》里的弩哥正一箭射爆了一只丧尸的脑袋。

高阳到网吧从来不打游戏，事实上，高阳也很少来网吧，只是偶尔无聊的时候来这儿看看美剧，打发一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