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 隰有荷华 第七章戏耍

萧华奕揭开描金银莲花纹的香炉盖，细致的入灰扫去盖上浮灰，古铜的灰压细细压平香灰屑。置篆填香，轻叩香篆。

一套动作行潇洒自如，雅致非凡。刹时屋里桂馥兰馨，香气缭绕不绝。

在门厅外跪着苏楚悦微微皱了皱鼻子，轻薄华丽的帷幔坠地，看不清帘内真切的面容，苏楚悦在外跪了许久，屋里人没说话，只发出细微的轻响，到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膝盖的酸痛和地砖传来的寒意越发明显，在跪下去两条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走路。

“大人，不知小人所犯何罪？”苏楚悦试探道，里面的人对自己应该没有杀意，不然何必浪费那么多时间。

屋里的人没有回答。

苏楚悦踌躇良久，轻声道：“大人？”

“聒噪！”萧华奕不耐呵斥道。

平白无故被呵斥，苏楚悦也是火气直冒腹诽，总说不是贵人你跪在地上，话也不说动也不动真是屁股上描眉画眼——好大的面。

苏楚悦心里骂爽了总算舒服些。胆子也活络起来，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附近的屋里陈设，花圃里花卉盆栽。

“倒是个胆子大的。”萧华奕隔开帷幔，从容走出中厅，背身而战眼神凌厉，俯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楚悦。两人眼神对视，苏楚悦被审视的视线盯着，不自然的躲开了视线。“你倒是不怕死。你口口声声喊我大人，我倒是好奇你知道我是谁？”

苏楚悦道：“草民相信大人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把心中的腹稿斟酌些许。

“草民，斗胆一窥大人的尊颜，大人眉眼开阔，额头生得方而宽广,天中饱满,五官端方，眼神清正，眼有真光而神藏不露，眉眼上扬却不散乱，正是大富大贵官运亨通之相……”

本来萧华奕被苏楚悦胆识颇有好感，所以才出来和他说几句话看看举止人品。没想到此人一开口就是玄学糊弄，趋炎附势之徒。

“所以你看我面相，猜我是有钱有势的人。”萧华奕脸色下沉，打断她的话知道苏楚悦还是读书人，一点都没读书人不畏强御之态。不屑道：“听你说还是教书育人的夫子，真是让世人耻笑你这溜须拍马的模样。”

“还不滚出去。”萧华奕正要展袖离去。

君子以傲骨不屈为荣，如果苏越以后被传出趋炎附势那必定名誉扫地。

苏楚悦冷笑：“草民人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是人之常情，草民本就遭受无辜之灾，被人追杀后关入私牢，惶惶不安数日，草民如是罪犯尚有陈情表述。”

僵硬发麻的腿开始恢复知觉，她半跪起实双腿颤抖着，咬着牙不卑不亢道。

“却先是作威让草民跪在门外，大人不发一言，草民开口后，言语冷硬妄下断语。草民家中长辈鬓发如雪，吾妹黄发垂髫，草民命运飘零，才归家一月有余。恐家中以是乱做一团，故忍受耻辱，苟且求生，现大人仅靠数言推断草民是寡廉鲜耻之人，大人也是一叶障目，以偏概全！”

苏楚悦一口气说完，大为痛快：“贵人置篆填粉，素手点香，自然高雅之士，我等卑微小民贵人如何放在眼里！。”

萧华奕侧过身，目无表情：“不怕我杀了你？”

“贱命一条，不足挂兮！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苏楚悦怒目而视，直直盯着面前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男子。

“来人。”萧华奕向外面喊，“把他拖下去。”

很快出现两个黑衣男子双手架住苏楚悦，不然她动弹。

萧华奕望着苏楚悦勾了勾唇角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向我求饶，我就放了你。”

苏楚悦恶狠狠的说：“士可杀不可辱，狗贼！呸呸呸！”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样子。

“如果你在吵闹，现在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萧华奕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在手心拍了拍。“想好在回答。”

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楚悦咬牙想搏一把。

“从地牢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姑娘，她食指和拇指外侧都有略微明显的薄茧，常见食指拇指用力的，我猜测姑娘是善乐器的，大人身上带着同一种香味，就说明你们短期内肯定去过同一个地方，尤其大人今日身上戴着的寿山田黄玉佩，质地细洁润腻品质上乘，产量极为稀少。

咋见大人衣饰简单没过多式样，其实仔细观察袖口衣摆内测和腰间所束的腰封常人不太看见的地方，绣上了隐秘的缠花云锦暗纹。草民在一月前路过天香楼，楼外偶然遇到两人个男子出入，身上携带了同样的香味……”

萧华奕对她心思观察入微的能力高看几分。“怎么不说了，不如剩下的我替你说，其实你想说，就在一个月前你就在天香楼见到过我，刚刚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说出我的身份，你说你都能看我携带玉佩是寿山田黄，应该知道这玉是皇室御用之物，能识得缠华云锦暗纹，用香料做引来，能有此等见识的人，我可不信你猜不出我的身份，兜兜转转你嘴里到舍去不少。”

苏楚悦矢口否认，态度诚恳：“草民在外见过一些世面，其实眼光狭隘，见识片面，有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猜中也是运气好。”

“现在倒是谦虚了，行了不想说就算了，来人拖下去吧！”萧华奕招呼手下。

苏楚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人难道是出尔反尔，还是要杀了我吗？达官显贵那么说话不算数的！

萧华奕摆了摆手，手下拖着苏楚悦离开，期间苏楚悦真恼火了，大骂骗子。

在角落处的下人吓的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

郢都忙完回来，刚巧也听到几句叫骂声，被拖走的苏楚悦，正想朝廷上那个谏官敢在别人家里叫骂，不死也得刮层皮。

他刚进门，就看见萧华奕脸色平常的吩咐道：“把刚刚那个人，丢出去就行，别伤他性命。”

“公子不杀他吗？刚刚此人言辞顶撞，尊卑不分至少也要杖刑二十，以儆效尤。”郢都疑问。

一个逗趣的小事，本来查清楚也没想到要苏越的小命，只是看他有见地好奇多问了几句，不过苏越性格优柔寡断他后面也兴致缺缺，萧华奕揉揉眉头，这几日公事繁多烦心。：“算了，此人虽然油嘴滑舌，但有可取之处，这是本就是误会，等下库里拿二十两银子给他当做这几天的补偿吧。”

“是。”郢都行礼退下。

苏楚悦声嘶力竭的叫骂了半天，抓着她的两个壮汉一直沉默不语，就真拖着她到了院落外，苏楚悦梗着脖子闹了半天，身边两人就像空气。

郢都从怀里拿出荷包来.来到对苏楚悦面前说：“这几日公子担惊受怕了，这也是一场误会我，这荷包是一些心意和赔偿，请公子收下，稍后我会叫一辆马车把公子护送回家。”

苏楚悦狐疑：“你不会是个想跟我回去，把我家里人一锅端了吧？”

“你都说公子说笑了，我们主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跟你开玩笑呢？。”

苏楚悦气啊，鬼他妈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感情，感情跟自己闹着玩，开老子玩笑呢，简直把人当猴耍?

愤愤的拉开荷包，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两，想着总算心里好受一点，嘴上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声，说你家主子真小气，才这么点银子。

苏楚悦越自觉说话很小声，旁人听不到，可是郢都从小学习武艺，自然耳听目明听得一清。暗想，这苏公子着实是个有趣的人。

两个壮汉把苏楚月送上马车，赶着车往苏家村那走，主要是壮汉长的颇为凶悍，到苏家门口出来时，苏家老太简直就是以为是绑匪来，他们要来要债的。

苏楚悦失踪三天间，把家里人急得团团转，镇上也派人找了好几遍，说是乌衣巷有斗殴杀人，导致老百姓恐慌有人受伤走散，官府也在处理善后。

大家想着苏越可能会趁乱走回村，回村的路也仔仔细细找过，村里能找都找遍了都没找到。

打算想着如果今天还没回来，第二天就要去报官了，楚悦与苏家人见后，感觉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跟在楚悦后面，苏家老太太以为是被人挟持了，差点吓晕倒，苏楚悦耐心和大家解释说自己见到闹事的经过，自己被官府的人带走问话了。

苏家人担忧打量了苏楚悦全身，确保他身上没有血迹伤口，都放心下来，苏老太太又催着苏茴去摘了一些柚子叶，柚子叶是用来去晦气的。

苏远没有推辞，她在地牢里三天吃不好睡不好，压根无法洗漱，每天也就一盆水，浑身感觉难受的很，正好泡泡澡，去去晦气。

坐在浴桶里，热水包裹着身体，苏楚悦舒服的喟叹一声，回想这几天的经历。想着男子别看一副人畜无害的脸，指不定内里是什么腹黑的性格，早上自己被他刷了好几遍了，全身八百个心眼子。

但是他的另一重身份，宣王的小儿子--萧华奕，萧华奕是宣王年轻路过扬州，宠幸的青楼女子，没想到一夜风流下生下这孩子，直到十岁才被亲信接入府中，十八岁被陛下赏识重用，现任光禄寺箐另赐了宅院。

自己既然进不了宣王府，说不定可以从他那边谋划查出一些事情真相，这些事情还是得从长计议，不能落下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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