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年华 佛堂

陆渊和陆洸找到陈妙家里的时候，陈妙父母正要出门，他们没有上前打扰，想看看离开女儿的两人会怎么渡过这一天天昏暗无度的日子。

陈妙父母穿的很朴素干净，陈妙父亲挎着一个篮子，篮子用白布盖着，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在路上，没有搭车，没有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往郊区走着。

走了好久好久，可能三个小时也可能是四个小时，跟在身后两个身强体壮的少年已经吃不消了，两个身材佝偻头发斑白的中年人却一刻不停歇，连口水都没有喝。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累死了，还要走多久啊”

陆洸不顾路边地上的泥土，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往嘴里灌着矿泉水，捏的瓶子吱嘎吱嘎的响。

陆渊也撑不住了，抬手用袖口擦了擦汗，坐在一边，看着还在缓缓移动的背影。

“给你”

陆洸递过去水瓶，陆渊刚接过来，突然听到远处传过来的钟声。

“铛～铛～铛～”

沉重而悠长，莫名让人心里平静下来。

“到了”

陆渊没喝水，起身看着两人。

“？什么到了”

陆洸有些懵的看着陆渊，跟着他起身。

“他们就是要来这。”

陆渊微微转身，看见半山腰上的寺庙，悠长沉重的钟声还在不断传来。

陆渊跟了过去，看着这对夫妻爬上那遥遥无期的台阶，终于到了大殿，陈妙父亲将篮子里的斋菜拿出来供奉着。

两人跪在垫子上，双手合十不断的祈祷着

“诸佛菩萨，大慈大悲。愿我的孩子早日托生”

说完俯身齐齐朝着佛祖磕头。

“诸佛菩萨，大慈大悲。愿我的孩子下辈子无病无忧”

“诸佛菩萨，大慈大悲。愿我的孩子健健康康，永生永世”

“诸佛菩萨，大慈大悲。信徒愿自己坠入地狱替我的孩子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永生永世不得转世投胎换取我的女儿下辈子无病无忧。”

“诸佛菩萨，大慈大悲。保佑我的女儿无病无忧”

“诸佛菩萨，大慈大悲。我愿意替我的孩子承受百倍千倍的罪恶与痛苦，保佑我的孩子顺利转世投胎。”

“诸佛菩萨，大慈大悲。愿我的孩子健健康康，永生永世”

夫妻两人不停念叨着，一起一伏，为自己的孩子祈祷。

年轻的时候李露总是笑话老陈。

“我可不信这个，什么姻缘劫，什么命运注定，你拜拜这尊佛就能改变什么了吗？”

年轻的女人充满朝气，不服气的抱着手，看着这个亲戚介绍的相亲对象虔诚的跪拜这尊冰冷的佛祖。

“你不信的话也不要当着人家面说这个吧。”

老陈拜完起身整理了一下借来的西装，对李露说，这可不能弄脏，要赔的。

李露看着站在一边的小和尚有些心虚，急忙转身跪在垫子上拜了一下。

“噗呲”

瞧着李露的样子，老陈没忍住笑了出来，别李露听见，狠狠瞪了他一眼，没等他就往寺庙外面走。

“等等我，别走”

老陈赶紧追过去，还不忘跟路过的小和尚施礼。

“你别走，别走，咱们去吃饭吧。”

“……”

在路边找了一个小餐馆坐下，李露这才认真的打量这个相亲对象，长的老老实实的，就是不会打扮，一身黑西装里面竟然穿了件粉色衬衫，粉色衬衫里好像还有件老头衫？！！

看的李露眼皮直跳，第一次见面竟然还约到这么远的寺庙，谁相亲约女孩子会在寺庙啊！！！

李露决定了，吃完这顿饭就回去跟妈说，回绝这个媒人，也太不靠谱了。

坐在对面的老陈还没察觉李露的想法，按照媒婆说的喜好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就开始拿纸巾擦筷子。

“……不用擦了”

李露把筷子拿到自己这边，再擦这个筷子就成牙签了。

老陈不好意思的摸着头，找不着什么话题开口。

老板娘像是看出他的窘迫，对着李露说

“妹砸，来许愿还是还愿啊，这座庙求姻缘可灵了。”

老板娘刚说完话，老陈啊不对，小陈的脸就通红通红的，像猴屁股一样。

“不不，大概是来求平安的。”

“哦，也有不少人来求平安。”

李露看着又扯纸巾擦汗的小陈，憋着笑和老板娘说话。

又来了一桌客人，老板娘忙着去点菜了。

李露拿起面前小陈倒的满满的水杯喝了口水，对他说

“你呢？”

“安？”小陈有些懵。

“你是来求姻缘还是求什么的？”

……

“哈哈哈你爸啊，当时脸红的比猴屁股还红，支支吾吾都没说出话来。”

后来小时候的陈妙躺在病床上追问李露年轻时候的故事，李露总是会把这段拿出来说。

老陈已经不像小陈那么青涩，就会大声对那对母女说

“当时我就许愿说，佛祖啊，我一定要娶了这个她，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哦哦，爸爸不害羞，刚见面就想着要娶妈妈。”

陈妙总是会激动着起哄。

“切，你小孩子懂什么，你妈方圆十里的大美人，我不抓紧，一堆人抢着娶呢，这可不能犹豫。”

很久很久之后的李露还是不信这些，她总觉得宗教是虚无的东西，并不能带给他们什么。

但是，也许呢？

也行这千万次虔诚的跪拜，无数次的祈祷真的有用呢？

也行自己做这些自己的女儿真的能摆脱那些痛苦呢？

那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愿意做。

不知道多久，这对夫妻终于起身了。

他们要去哪？陆渊不知道，也许是下一个寺庙，做着一样虔诚的跪拜，认真的祈祷。

陆渊学着他们都样子，跪了下去

“如果一定要一个人承受恶果，那我祈求这个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