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步才突然冷笑起来:“我连自宫净身都不怕,混迹后宫十八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都不怕,你觉得我还会怕死嘛?”
“卫龙营自称不会滥杀无辜,有本事就来和我这个无辜得万劫不复的阉人较量较量啊!”
右手执掌状,唰的一下往自己的胯间虚晃劈去。
“要不,你也试试,我堂堂一个黄门侍郎,四十多岁了才自宫净身,多喝点酒,就一刀,连疼的感觉都没有。”
“只是过后生不如死而已,哈哈哈……”
笑了几声之后,突然放声大哭。
薛步才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倒是出乎了卫夫篱的意料。
对啊!当年他为什么要自宫?
卫夫篱很是纳闷,还以为是自己天黑的时候偷过薛步才的马,被他发现了,所以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不敢直视薛步才。
担心一个眼神不对劲,暴露了当年的秘密。
“老常侍节哀!”
卫夫篱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宽慰的意思。
相比之下,他的确没有薛步才的这般胆量。
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卫夫篱宁愿割下脑袋,也不愿割下那个关键位置的关键物件。
“啊啊啊……”
“哇哇哇……”
薛步才这个哀,看来是无法接不下来。
接着还变成了嚎啕大哭。
“卫老弟啊!我就求求你了,告诉我是谁盗走了我的孩子,是谁狠心掐死了我的孩子?”
“我自宫净身入宫,只想查出当年是谁盗走我的孩子,我问遍了所有的常侍和嬷嬷,这样的事情,知情者也没有几个。”
‘年龄相当的,要么神秘失踪,要么被暗杀了,我半点信息也没有得到。”
“这些年,我也想清楚了,你们都是汉室的忠臣,那样做也是迫于无奈,为的是保住刘氏皇室一脉!算了,我也不会找你们报仇了!”
“现在我只想知道,我的孩子被丢弃在什么地方,我也好给他堆一冢黄土,让他的灵魂,有一个安息之处……”
卫夫篱讶了。
“薛常侍,你把话说清楚,你有过孩子?你的孩子怎么了?”
薛步才怒吼:“你只知道有人用死婴替换了皇子,然后你抱着皇子连夜赶往王庄。”
“你可知道,那个死婴是哪里来的吗?”
“那是我刚刚出生的婴儿啊……”
……
十八年前,身为黄门侍郎的薛步才,也是中年得子,和许皇后的皇子同日而生。
薛步才作为黄门侍郎,后来又成为内宫太常侍,自然也清楚许皇后的坎坷人生。
许氏原本是汉元帝的表妹,后来,汉元帝却将她许配给了自己的皇太子刘骜为太子妃,说起来,刘骜是娶了自己的表姑。
公元前33年,汉元帝去世,太子刘骜继位,是为汉成帝,立许氏为皇后。
许皇后出身名门,色艺俱佳,犹擅文章,十数年间汉成帝专宠皇后,两人恩爱无限。
后来,许皇后色衰爱弛,遂渐失宠,直到被废。
其实,许皇后被废的真正原因,是因其所生子女皆早夭,皇帝很生气,老太君更是气恼,认为许后是汉室灾星,会导致刘氏绝种。
于是,责令汉成帝忍痛割爱。
公元前18年(鸿嘉三年),许皇后被废,改居长定宫,世称长定贵人。
许氏被废后,托淳于长说情试图重回宫中,不料淳于长一次相挟,和许皇后关系暧昧。
结果,说清未成,反倒总自己的性命。
公元前8年(绥和元年),西皇后因和淳于长恩爱,被汉成帝逮了个正着,于是被赐药自杀。
世人都知道许皇后是因为和淳于长有染才被赐死的,也算是罪有应得。
但是却极少有人知道,甚至到最后几乎没有人知道,其实许皇后在公元前18年的时候,给汉成帝生了一个皇子。
而那个皇子,并没有夭折。
是老嬷嬷,还有卫夫篱等人,冒死保住了那皇子的性命。
那天,薛步才正在皇宫执勤。
得知许皇后产下龙种的消息后,也为逐渐被皇上冷落的许皇后感到欣慰。
他作为黄门侍郎,皇帝的近侍,一直围着皇帝打转,自然知道其中的细节。
当时,宫女来报,许皇后大喜。
汉成帝自然兴奋,立即去御花园禀报太后。
王政君正在赏花,因为无法培育缠枝牡丹而郁闷。
得到许皇后产子的消息后,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这不怪她,这些年,许皇后也产下几个皇子公主,但是都没有养活,全都夭折。
“这次……该不会……”
老太后恨恨地说了半句话,但是意思很明确。
成帝胆战心惊:“宫女来报,母子平安!”
老太后苦着脸,揣着以万科不测的可能,就跟着成帝去了许皇后的寝宫。
黄门侍郎,自然是不能跟着去皇后寝宫的。
薛步才就在宫门外搓着手等着消息。
结果等到的,却是许皇后产下一个死因的噩耗。
正悲伤的手足无措的时候,家里的侍女来报,夫人产子。
薛步才不敢妄自惊喜,给其他侍郎太监交待了一番,就偷偷溜回家一趟,准备只亲一口出生婴儿,然后藏着幸福,回来陪着皇帝一起悲伤。
不料到家之后却得到了一个噩耗,刚刚出生的婴儿,在夫人昏迷,下人们兴奋松弛的时候,被贼人盗走了。
夫人清醒过来,一口气不接,当场气绝。
薛步才也昏迷了,醒过来之后,也是天黑。
家丁来报,府里的千里马被盗,一个黑衣人背着包裹,骑着千里马逃匿。
家丁追到的时候,听到包裹里发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薛步才瞬间爆发出无穷的力量,骑着普通马儿追赶,无奈贼人了无踪迹。
三个月后,薛步才无意中听人谈起内幕,原来许皇后产下的不是死婴,被人用死婴掉包了。
薛步才又秘密打听,朝廷里大小官员,普通侍卫,只有他家在那天产子。
由此产生了联想。
为了探明真相,万念俱灰的薛步才遣散仆人,自宫入宫,历经多年终于探明,替换皇子被掐死的婴儿,是自己的孩子。
但是,当年的知情者,死的死了,失踪的失踪。
这就更加佐证了死婴换皇子的事实。
……
卫夫篱听完薛步才的故事,唏嘘不已。
“薛常侍节哀。”
这次的“节哀”二字,算是用对了。
“但是,贵公子的确不是我盗走的,我当时只是奉命将皇子连夜转移,迫不得已,借了你一匹马,但也在马厩里放下了二十两黄金。”
这个倒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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