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楚纪 东南域

东南域，苍兰郡内，岸沿九曲弯，水激三千里。

“璃儿哥，这些民居真气派，水晶状，塔顶窥天，窗对海日。”邹威顿觉沿海的博物不容小觑。

“威仔，你看我们足下这磕脚的路。”邹威才发现四周风物都是用滩涂盐晶修筑，在海风的塑型下，才渐圆顶椭围。

“这么坚硬啊。”邹威拿手去试图撅开路缘一角，尽管力大无穷面前，仍自认难以撼动。

“威仔啊，你看不出这里面混凝的是修器么？”经王璃儿点醒，邹威这才心里平衡了不少。

沿着江河百川入东南海。一路上相随的植被只有盐和草，这些植物以盐晶为汲养，并在结缔生根时将周围的盐晶聚合，凝成一块坚硬的地质。

“看到前方没，璃儿哥。”王璃儿蹬在邹威的肩膀上，才发现起伏的层野仍然望到无垠。

“没，还要赶一段路程。”邹威一听这话，力泻筋疏，瘫坐在地。

“走啊，威仔，你要想，到了军营你不得大饱一顿。”王璃儿见邹威动都不动。推了推，拍了拍，没想到不能用望梅止渴的激将法，只得自己也坐下。

“太累了，容我小憩会，璃儿哥。”邹威忽然仰躺下，呼呼而睡。

“这天空碧海色，少见。”看到这些壮景，王璃儿愈发对这个未知的世界感到好奇。

“什么少见啊，这明明就是海。”一位路过的蓑衣大叔对一巨一小少年的孤陋深感否定。

远天如垂幕，正将群山收尽。

“果然是海啊，快醒醒，威仔。”王璃儿用手推了推压在盐和草上面的邹威。

“到了么，嗯？”

邹威揉了揉惺忪的眼，没精打采，像从沙砾中取出珍珠般。

“到了啊，你看海！”

邹威环顾，仍在四周的观察下。觉得要么自己还在做梦，要么王璃儿在幻想！对！一定是王璃儿累出幻觉了，罢，又趴了下去。

这……

王璃儿见邹威这样，九头荒兽都拉不醒，拖不走，吓不死。干脆就跟在大叔的身后攀谈着。

“大叔，既然天上是海的话，你们这些民居，这样推测的话，应该是？”

王璃儿明知故问，他知道这些“闭不透风”的是城墙，但没想到城墙的守卫者是在城墙里居住的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民众。

“就是城墙啊，你看这个。”

大叔指着那邻里之间宽敞的走道，然后又比划了双手合十的意思，再用眼瞟了瞟只在天际线洄游的太阳，场外人看肯定觉得在指点迷津，但场内人看，就成了听的人当局者迷。

“坍缩。你看海天很大，但其实太阳比它更大；你看海天很小，然而太阳不敢行至中央，为何？”

轮到王璃儿疑惑。

“不会是两个界面吧？”

“对，两个咫尺而天涯的界面。”

“有通道？”

大叔将手中的赤尾金鳞放下，然后推开一扇盐晶楼房的门。

“不然另一个界面怎么过来？”

王璃儿忽然明白了，海水是相对静止的，如果有变量的话，恐怕是其潮汐，更是薄弱的地方。

“懂了，是潮汐！是大门。”

大叔气得将竹杆甩动，人都没转过身，幸好王璃儿躲闪迅捷，低了个腰，嘘声一叹。

“孺子不可教，一定要盯着古往今来的事物吗？”

王璃儿心想是，潮汐与海洋并存，那么万年来发生沧海桑田的，是陆地，而陆地与海洋的联系，那么一定是河流。

“嘿嘿嘿，河流对吧。”

“算你有点悟性，只是一点。”大叔将话点到即止，又将话题转移到防守上。

“那你觉得第一层御敌的工事是像我一样的人支撑吗？”

“起码我认为大叔不简单。”

王璃儿从房内看向窗外，愈发觉得这个小镇高深莫测。

“对了，大叔，这个小镇的名字是？”

“盐和草，没有下辖村。四千栋，整个小镇都是我在居住。”

这也太强了吧……王璃儿才发觉待自己开拓的未知还有很多。

……

“璃儿哥呢？”醒来的邹威见四下无人，猛地坐起，大喊。

“璃儿哥——”

小镇传来空洞的回响。

王璃儿和大叔聊了一阵，才发觉把邹威给忽略了，立马走出门外，只听得成波浪状的声脉在成星棋布罗的小镇传开，一次比一次渺小，到末排的王璃儿这时，声音微小到天空万顷无云。

但到了王璃儿回到“我在这儿”时。

一时激起千层浪。在王璃儿看来声音一直远去，但从未缩小。而到了邹威那，是数千百叠加的频率，四面八方传来将邹威定在原地儿，六神无主。

王璃儿顿感不妙，尤其当他企图跑到顶楼去看情况时，才察觉周围楼房都是清一色的玻璃色，一样的高度，望不到尽头，像天神下凡的排兵布阵。

“大叔，你就帮帮我呗，我们真不是有意闯进来的。”

王璃儿示弱道。

“我也没想困住你呀，你走出去不就行了，偏要喊，要望，要求我。”大叔忍住啼笑。

王璃儿仍然没去绕出怪圈，就像在里面声音越喊越大，越望越远。

“终于清楚了，这就是大一号的扩大器，只不过输出的位置永远以无限倍数反馈于接受输出的人。”

那走呢？走就走。走！

最终兜兜转转出来的王璃儿见邹威被震晕在地，深感不好意思。背后的路已变成千万条。自己坐在他身边，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

……

“醒了。”

王璃儿看着邹威缓缓坐起，用手扶了扶。

“璃儿哥，我们到哪了。”

邹威还是困惑，抬头看看深黑色的天，自己一觉睡到了傍晚，人却全身发软。

“你再抬头看看，那天空就是海，月亮在你左边，大陆的边界在水天合一处。”

顺着王璃儿看过去的方向，这才发现，刚才波动的不是云，而是风浪。

看着好一会沉思，邹威还是懵懵懂懂。

“璃儿哥，那我们明天去哪。”

“沿着最近的河流走，或背向海洋或面向海洋，找到海河相汇处。”

“呃呃。”

邹威不管怎么样，跟着王璃儿就好。

王璃儿回过头，周围的楼房在深黑色的天空下，也变成了深黑色的一堵墙。

暗暗想着，这该不是一块修器吧。

……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像一块有杂质的璞玉。

王璃儿手中有一捆盐和草，将其中一根轻泊河面，盐和草前进的方向，就是他们的征程。

邹威一路屁颠屁颠，跟着王璃儿时行时止，边等边追。

过了半天儿。

“到了。”

只见无数江河戛然而止，像在断头台一般。断头台的刀口上是红黑色的草篷，人密密麻麻堆在凿口，是一处海湾。

海在河流的泥沙俱下时，失去以往的光泽，黑压压的一片。海面虽然已经失去倒影的功能，但是王璃儿可以隐约的看到，有巨舰的虚影在向岸边摇晃，靠近。

尤其当海水越浑浊的地方，血色反而越浓。海岸线呈一个向内陆的“凹”形，凸出的部分是河海交汇，而中间湾区此时停泊大大小小刚从陆地漂浮向海的船，但在更外面的地方，反面显得异常风平浪静。

陆地上堆满草篷，身披黑甲的持戈操剑士兵肃立在门前，与在湾口紧张的秩序不同，在混乱中，王璃儿想通了这一层防御系统。

首先是盐晶防御系统，位于各入海口江河的中游，落差稍大，像保持水量平衡的水库，因为本身类似于修器的特质，能在很大程度去除杂质，但也会因为截流清洁导致海水的倒灌，使河海交汇处提前出现到盐和草小镇附近，所以第一层防御系统并没有出现在海岸线上。

其次是湾区防御系统，在陆地上，海水呈环状运行围绕整座天空，从东升到西落，不对，应该是地标在这里因为某些原因，南北东西发生对换。通常太阳东西运行，但现在呈半璧在水天的一条水平线上，而海洋替代了太阳，对，它在加速循环。百川东到海从计以数年的时间，在这里变成一昼夜。士兵们仍冷静面对，所以并未突破第三层防御。

来到第三层防御，湾区海洋上横竖矩阵的船舰，通过自身密集的周旋，与在水底的影子形成同步运动，阻挡了来自另一个界面的通过，袭击。

“古官长，山崖上有两个形影不散的家伙。”

门口士兵原以为两块风化石头，但仔细想，时而胖在左，时而瘦在右，时而瘦的叠在胖的身上，这不就是两个人么。

“我去看看。”

古休微整形容，轻描淡写，纵身一跃来到两人面前。

“古叔？”

“王璃儿？”

两人面面相觑，将邹威忽略到一旁。其实也没，邹威在古休轻巧穿行震惊之余，呆若木鸡。

“这斧子也太称心合意了吧。”

邹威趁两人拥抱之际，将古休的弯斧揽在手上，挥舞来自上荒煅烧的古铁之柄，感受这份封下斧下无数荒兽鸣泣的灵犀，斧刃上原本锋利到清晰浮现脸庞，这下更是寒芒一瞬。

“胖子，你动我震元斧干吗？”

古休回过神，见邹威运用自如，略微欣慰的表情从嘴角上提，像一条摆尾的鱼，刹那遁出视线。

王璃儿误以为古休真的怒发冲盔，急忙跑到邹威身边，低声细语起来。

“威仔，想不想多学些东西，你看你也喜欢这把斧子，干脆拜古叔为师算了。”

“学飞？”邹威脑海里忽然跳出这样的回答，但见有机会斧子和身法同时兼得。顾不上手上的斧子，瞄准古休看过来的地方，做了个将要抛过去的姿势，忽然俯身，双手抱拳，鞠躬。

“师傅好——”

这下好了，王璃儿又比邹威大一辈了。

草篷之内依然是以修器构成的照明设备，王璃儿认识这种，在训械团时有一个老人专门做，不过这些至少不是老人做的，因为都将灯光色弄成了盐和草色，而在训械团的老人通常会放入一块陨石，在白天放在外面对太阳光进行吸收，在晚上发出星辰色。

“威仔，你这几天有学什么不？”

王璃儿见邹威瘦了整整一圈，经常早出晚归。

“有吧……转身算不，跳着转动那种。”

“练反应？”

没等王璃儿把话问完，邹威就举起营地面前的石头，双手抓捧，抛置到离额头相近的位置。在石头没落下来之前，旋转一周身体，然安稳后接住。

“不错啊。”

邹威一高兴，将斧头是修器的事偷偷告诉了王璃儿，并说了震元斧是附灵而非操作型修器，所以使用不在乎威力的如何，而在于认同力量，对，认同主人。

王璃儿自己掂量了一下，竟然发现震元斧不愿待在手上，而发生恍惚间变重，以及斧首不自觉下倾。

“这也太好了吧。”王璃儿拿出自己的蓝羽剑，发现后天的剑柄与先天剑身格格不入。

唯一好看的，就余蓝色羽翎一根了。

事情回到一天前。

“大叔，我们要去找东南方军营了，以后有缘再见。”

在等邹威仍未苏醒前，王璃儿简单和盐和草小镇大叔道了个别。

“等下，小子，我把这个给你。”

大叔径直走向赤尾金鳞，王璃儿真没想到大叔会送自己这么金贵之物，但见大叔邪魅一笑，拿出了赤尾金鳞身后的一根羽毛。

“这根呢，叫蓝光羽，是什么荒兽呢，暂下不表，我也没研究明白，就送你了。”

王璃儿看了下，总感觉奇特，狼月状，蓝色的细毫在无风处竟然会自己振动，张合时，能拖尾出一阵月亮的自然光，一股异香幽微散发。

“大叔，谢过啊，我没什么东西可以回赠你的，请受我一拜。”

……

“古叔，你这宝贝也太好了吧，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也不见你送我一把这样的。”

王璃儿忍不住吐嘈，自己有意无意将木柄剑挥到古休的视野中。

“嗯？，你不会不知道你那剑比我这好吧。”

古休涌上心头一件宝物被埋没了的感觉。

“对了，你先找到木杖上那个缺失的东西再和我吐槽吧，剑身不比震元斧的年岁差。唉，好宝贝不会认主啊，认了个啥也不懂的小毛孩。”

古休忽然反客为主，轮到王璃儿不知所措，看着古休的背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