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夜行 第十七章 肉身成圣

解家山庄对大部分大梁百姓来说是个熟悉而又神秘的存在。即使是安南城这种边陲小城，十家商铺可能有八家都带着解家山庄的标志，甚至边军的军械也统统印着它的印记。

但若真问解家山庄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又鲜有人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有人说解家家主是位精通商业的天子近臣，又有人猜测他是把持兵家命脉的一方诸侯，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具体实情恐怕得六部侍郎之上的官职才得以窥得一二，不足为外人道。

见王京尘面露迷茫，庞飞正待仔细介绍，却被孙研焘打断：“都别站在外面吹风了，老庞还不邀我们去里面坐坐？”

庞飞作为解家山庄大管家、庄主的左右手，何等机警，自然无需多言、一点就透。此地刚刚遭遇大难，还是先行离去，再将隐秘之事细细相叙为好。

便当先走在前面引路，将抢着开门的仆从喝去一边，亲自把着舱门迎接三人入内。

内里装饰更为富丽堂皇，那天然灵木雕的梁柱、案几自不必说，金丝云纱织的遮帘也只是寻常。

还有那各种可遇不可求的珍稀宝石，放到精巧工匠手里便能铸一把传世神兵，在这船上却只能替代烛火的作用来照个亮堂。

这也只是王京尘能看出的奢靡。

似孙研焘这种行家才能闻出空气中的淡淡幽香取自东海鲛人的膏脂，焚上一刻钟便能烧去一位二品大员一年的俸禄。绝不是凡间之人能消受得起的。

“来来来，吃酒吃酒，这二日光顾着厮杀，得喝些好酒来冲冲晦气。”

案几上早就摆好了珍馐美酒，孙研焘也不见外，招呼众人坐下便自斟了一杯。

庞飞当然不敢真的坐下与他把酒言欢，乱了尊卑秩序。仅是替王京尘和玄月把酒杯斟满便垂手站在一边。

孙研焘一杯酒囫囵下肚，眯着眼哈出一口长气。见王京尘端着杯子怔怔出神，以为他不善饮酒，劝慰道：

“解家私藏的佳酿可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内里精华对修行都有诸多益处，好歹尝上一口，岂不比皇帝快活。”

这酒的珍贵他不是不知，即使不懂酒，光远远闻上一口便觉丹田处的血轮都颤了两颤，此等佳品如何不馋。

但他还是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冲孙研焘及庞飞分别抱拳：“感谢两位哥哥抬爱，这酒京尘不能喝。”

“能与两位哥哥同乘这飞舟已是三生有幸，寻常人所不能及，不敢再厚起脸皮索占更多。待他日京尘做东，奉上同等美酒与两位哥哥畅饮，方才心安。”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王京尘是个土鳖不错，但也是个有傲骨的土鳖。他知道正在经历的这一切是因机缘巧合、因师傅铺路，本就是过眼云烟、空中楼阁。庞飞尚且肃立一边，他哪能真的腆着张脸与孙研焘平起平坐。

何况由奢入俭难，得孙研焘如此盛赞，这酒必是世间绝顶，岂能轻饮。万事万物皆有因果，王京尘不觉得自己现在有这么大的造化，自然喝不踏实。

孙研焘被他一番道理说的愣了，哈哈大笑道：“好！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那今日就定下这杯酒之约，老哥先且自饮！”

“王公子富贵不能移，年纪轻轻能有此心性，令人叹服。”庞飞也将顺着孙研焘的话头送上马屁。

一旁的玄月才懒得体悟其中弯弯道道，心中有千言万语想私下对王京尘说，早已抓耳挠腮憋的满脸通红。

王京尘心中猛的有所感应，与玄月对视一眼，长身而起：“庞管家，我能在这舟上四处转转吗？”

“当然可以，王公子请稍坐，我安排个家仆陪同，给你介绍介绍。”

王京尘连道不用不用，拉着玄月向甲板上跑去。

庞飞望向孙研焘，后者微微摇了摇头，他便不再多言语，坐在王京尘原本的座位上低头饮茶：“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啊。”

寻了个僻静处，玄月急急扯住王京尘的胳膊，小脸上满是激动：“来了来了，神恩来了！”

王京尘赶忙捂住她的嘴巴，四下看了，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运起内观之法查看。

只见那血轮确实转动了一圈，有道道红光如血丝一般从中生出，顺着他的经脉流动。

“看来玄婴神对那神胎很满意，我那熔铸血肉的神通又精尽不少。”王京尘做贼似的两眼乱瞟，悄声说道。

玄月牵着他的手细细体悟一番，点了点头：“先前只能将外物熔铸成甲壳，现在似乎可以直接将自身血肉与外物同化，如此一来虽然功能相似，却更加牢靠。”

“应是如此，还是得试试才晓得。”

王京尘将手搭在钢铁制成的船舷上，心中默念咒文，一张黑色小嘴从他手心中伸出，啃烧饼一般啃出一个不规则的缺口。而他皮肤也随之反射出一种亮银色的金属光泽。

他活动活动关节，并无僵硬之感，便冲玄月使了个眼色。

玄月点头表示了解，扎出个稳当马步，扭腰送胯击出一记重拳，随着“铛——”的一声清脆巨响，差点将他直接打的飞出舟外。

“我让你试试我，没让你杀了我！”

王京尘撞在桅杆上滚落在地，腹部出现老大个凹陷，只是不显红肿，也无血污，看他活蹦乱跳的应是没有受伤。

“厉害呀，料想你先前体魄应是没命接我第二拳了。”玄月用指节叩了叩他身体：

“如今你这身板怕是比上洞明境强者也不遑多让。”

她环顾四周，金色瞳孔透着狡黠的笑意：“这船上顶尖材料应有尽有，你快全都吃上一些，肉身成圣不是梦呀！”

王京尘听得心头火热，当即拉过闻声赶来的庞飞，嘿嘿痴笑道：“庞管家，还是得请你介绍一下这船上的玄妙，让我们开开眼呀。比方说这船上最硬的地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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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寿啦，老刘，咱们船上遭老鼠咯，将桅杆都啃出个窟窿了！”

“放你娘的屁，家主这飞舟的桅杆是陨日青铜所铸，太阳都烧不化，能被老鼠给啃了？”

老刘为家主驾驶飞舟已经十余年，对飞舟上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只当是那船工是做了白日梦，说胡话罢了。

“不好了不好了，刘管事您快来看看吧，飞舟翅膀也不知被什么给咬去老大一块！”

这下老刘有点坐不住了，将船舵交予副手，将信将疑走到甲板上查看。这光翼乃是上古柳神的两片柳叶所制，至韧至柔，水火不侵，岂是轻易能破的？

未等他看得真切，锅炉房又传来一声惨呼：“我的天老爷啊，烛龙之火灭啦！”

老刘闻言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此时王京尘全身呈现出古朴的青铜色，遍体燃着淡紫烈火，还生出了一对耀目翅膀。正与玄月鬼鬼祟祟躲在船舱外。

他看了看手心中的黑色小嘴，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玄月：“你说我把孙老哥吃了会有什么效果？”

玄月以手扶额，无奈道：“京尘，你看看现在咱们两个谁更像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