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一土，其名为洛 第卌八章 查漏补缺

弦咳嗽几声，有一些清醒了。

“醒了？”旁边坐着的一位战士拍了拍她的脸，刺激面部神经是部落比较常用的清醒化手段，面部作为神经密布而较为重要的器官，骨骼含量较高且刺激效果较好，因此是《神经刺激术·唤醒》中的首要方法。

“好一些了。”弦沙哑着嗓子，而后给自己凝聚了一些水，又搞出了一块糖含在嘴里。

“弦，这次你任务违例。”弪回过身儿和弦聊。

“好。”

“为什么？”

弦没有说话，腰背驼了下来，良久才说：“战争，不像我以前想的那样……”

“嗯，详细讲讲？”弪开始拿一个叶书记录起来。

“就是，感觉……一个生长了很久的生命，和我们一样收获教育、有血有肉的生命被自己亲手杀掉……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们尤其是和咱们的形貌很相似……甚至比起光明神子民都更像咱们一些……这和打猎，不太一样……而且，要不是那个孩子主动攻击，我可能还下不去手……战争，太残酷了……太残酷了……”弦双手抱住了头，带着哭腔但又哭不出来。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你保护了我们。说真的，我原本以为是狄会第一个冲上去干掉这最后一人的。”弪一笑。

“是啊，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旁边一个战士带着一点赞许，也是一个老兵了，曾经参加过戍边和打击过外来走私战争的。

弦不再说话。只是抱膝坐在后座。

“挺好的。话说回来，这次行动最小的就是穹和弦了吧？”弪引领着话题转变，我略感不妙，“这次行动的人里面，是不是只有你还没有进过血了，穹？”

“嗯。”我点点头。

“不急。以后迟早要上战场，会有机会的。”弪很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不过，最好不要盼望着这一天。永远不要失去对生命的敬畏，哪怕是在战时，杀戮从来不应该成为达成目标以外的乐趣。”

“《战争之书》第十四章第九条，我记得。”我紧紧盯着路面。

“但是只有真正和生死打交道以后，你才能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就像弦一样，洛有不比星下已探明地区最多的人均资源，最先进的反魔能设备，但是哪怕是虞，也是从不如一座训练城大的地方发展出来的……扩张，是要死人的。”

“我懂。”

“就没有什么办法维护和平吗？”弦不很正式的问了一下。

“和平是幻想。这是《和平之书》扉页上的话。洛的和平是因为洛足够强大又找到了一种稳定的自给自足模式，但哪怕这样也仍旧在有时候放弃中立多年积攒的声誉去扩张经营新的土地，就是为了保持和第一梯队势力的相对均衡，但是如果周围的土地扩张完了，而其余地方仍旧在扩张，部落甚至不惜与强敌一战来保证。维护自己的和平都已经很难了……”弪蠕动几下嘴唇，终于又继续说，“不过，既然世界外都有世界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实现的呢？”

“……是，我明白。”我勉强笑了笑，有见识的而又有实际经验的前辈中肯的否定我的目标确实还是有一些难以接受，不过，充分意识到自己所要做事情的难度，是正式解决问题的第一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最难迈出的一步。不过，看来弦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还是有一些开心的。

“没事的，这属于外修内容，穹来这之前可能临时看过，一般只有管理邦交的人或者迷茫的战士才会去看《和平之书》。没有人会喜欢战争本身，哪怕战争疯子或者勇士，上战场也是为了胜利或者荣誉或者别的什么利益，而不是为了多杀几个人。不比星给的光与热，一片土地就那么多，但生命却要越来越多，怎么可能维持文明？文明在饿肚子面前不堪一击，而为了维护文明宁愿饿肚子饿死的人，不可能成为大多数，不然他们会带领文明走向灭亡，或者少数人牺牲，但这样，愿意牺牲的人只会越来越少，重回野蛮。”

“或许哪一天，部落统一了不比星下的领土，也许就真的能迎来永久的和平了……”弦喃喃道，看着窗外。

“世界之外都能有世界，不比星之外肯定也有不比星。”我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众神之中，有喜好和平之神，却唯独没有和平之神……苍生皆求平安，这么大一股愿力，为何无人敢用……众神不求利？和平为战争之敌，世人也争斗之友也。愿举世太平，便是与天下为敌。”弪吟诵一段《和平之书》的唱词，语调竟有一股苍凉的悲怆，又藏着一些落寞的寂苦……

唱词落幕，车内静了下来。只有呼呼的风声，箭矢的轻微保养油味和压保养油味的拟真的青草味道。

因为是一段长直道，并且地图显示哪怕以我们的速度也能持续十几分钟的长直道，所以我算是才来得及打量一下车内。

车前柜的平台上副驾驶一侧有两把手枪，驾驶前面则要保持视野，所以没有，而中间的后视镜上盘绕着淡红色的拉玛朵，五瓣纯淡红色的来自部落的花朵很受欢迎，是部落少有的供应需要排队等候的东西，广受喜爱。

“看路。”弪冷不丁一声把我视线拉回路面。

“是。”

“我从家那边自己种的，带过来了一枝。她在异世界生长的还不错。”

“拉玛朵，五瓣花，一聚德，二纳贤，三贵友，四有钱，五得寿，享延年，香沁脾，液润喉，味有甜，价也廉……飏飔他们申请了一批这玩意儿在卖，广告词是这个吧？我还看见他们搞大规模培育的试验田来着，这玩意儿也不好大规模种，似乎是什么反规模的东西。被秦的草医发现有很多特殊功效……嗯，据说卖了不少。”

“那可不，裕同商会是专业的。”

“话说回来，这次应该多久后会被发现是咱们做的？”

“这边毕竟没见过魔法火焰，找不到相应燃烧温度的燃烧物就够他们头痛的了，地面烧的结晶都有可能。而根据已知情报，目前只有神圣利坚帝国境内才有同样稳定的空间门，并结成同盟，所以最有可能的认定结果是微型陨石撞击，差不多百分之三的可能性，给出认定结果本身的可能性就百分之四点多，剩下的则是成为未解之谜。”

“那弦参与交互获取信息会在他们的信息枢有记录吗？”

“以我目前的技术，我应该是一个普通访问……痕迹很深，清理不掉，不过预计一段时间后就能学习相应技术了。或者差不多三天，时间也会抹掉那部分信息。”

“是吗？嗯……还是有点风险的，尤其是卫星这种东西……想办法让太阳帮一下，我记得现在是黑子活跃期……卫星的话，或许……可以用广磁震系统引爆太阳的能量？”

“不必，我已经搞定了。”弦一笑，“我把本端的连接口抹掉了名字，所以对面哪怕上去读取硬件内容，也只会有一个未知访问。”

“嗯，那样最好。不过一切开放系统都有被反入侵的可能，你……？”

“放心，我在硬件层面上做了防备，最基础的排线和指令集都和他们不一样，以数学来说，他们以加法二进制为硬件基础操作，一切运算都根据这种东西，而我则是依托部落木构系统的实数域自调节储存设施搭配连杆运算，依托自制适配器实现单向转换，得到的信息根本不会进入本地系统而是在线路中进行一次性读取，根本没有给外界反馈调节的机会。就像是在大地上的生物一般不能在外太空行走一样，硬件上的差异目前也难以弥补。因此被反侵入的可能几乎没有。不过保险起见，网络设施还是咱们自己设计比较好，方便及时物理关闭。”

“情况已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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