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无故人 第一章 祸起江陵遇高人

重阳节这天，对于地处江陵城外的竹海来说，是一个生机盎然，秀逸更有些神韵。清晨，天上苍蝇撒尿般滴了几星雨，很快就打住了。

蛰雁惊起，远处忽然隐隐传来车辚马嘶，片刻间，走来一车一马，车马蹿行甚急，已喷出浓浓的白沫子，一望而知，是赶过远路的。马上人穿着蓝色长衫，后背一把短刀，面孔廋削，一双黑色却十分犀利的小眼睛打量着四周。顾盼之间，宛如利刃，眉心紧皱，满脸肃杀之气。他心里暗暗说道:“这次大人回乡祭祖，一家人的安危还需要我们来保护，一定不能出现什么意外。林大人是一名好官，只是朝廷中尔虞我诈，都是些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人。大人又是御史中丞，负责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得罪了不少权贵大臣。”

此刻竹林里，寂静无比，马踏在地上的声音，分外刺耳，马上的蓝色长衫客把缰绳微微一紧，侧脸对着赶车的那个人说:“陆辰，小心一点，我感觉不对劲呀！”

赶车的也是个遍体蓝衫的中年汉子，身材廋廋的，面如满月，脸上微微一笑，听了马上人所说的话，车行缓慢了许多。

车子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颠一颠的驶着。

车内有人说着一口纯粹的官话，语音清脆。

马上的人微摇头，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突然，一群身披斗篷，脚穿长靴，透着杀气的黑衣蒙面人，从竹林里冲了出来。

马上的人一紧缰绳，马儿就停了下来。侧着脸对陆辰说:“保护好大人，我先去会会这些见不得人的家伙。”

车内那人，担心的说道:“敬亭，小心一点。”

“是，大人!”

回话的人就是刀客陆敬亭，赶车的是他的亲弟弟陆辰，车内坐着的是御史中丞林海和自己妻儿。这弟兄俩在家破人亡时，差点被仇家毒计陷害，被御史中丞林海救下，便成了他护卫。

“格杀勿论，不留活口”一名黑衣人大声喊道:

说着，黑衣人施展轻功挥刀向陆敬亭砍来，陆敬亭横举宝刀，用刀一推，把黑衣人挡了过去。而后手腕一转，向黑衣人小腹横刀砍去，怎料此人轻功了得，轻轻一跃，跳到了陆敬亭身后，稳稳落地。就在此时，黑衣人挥刀向陆敬亭小腿砍去，陆敬亭一转身，持刀由下往上一挑，挑开黑衣人的刀，刀锋忽地转向黑衣人脖颈挥去。黑衣人不慌不忙，不断转动手腕，架开陆敬亭又快又狠的刀，并不断向后迈步。陆敬亭察觉此人内功深厚，持刀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旁人看了只以为陆敬亭在进攻，实际却连接招都有些手忙脚乱。

一阵轻风吹过，黑衣人陡然抬手，又一名黑衣人上前撕杀。陆辰赶紧持刀，准备帮助大哥，谁料!其余黑衣人也挥动长刀迸射出夺目的凶光，冲向马车。陆辰低声说道:“大人您和夫人，留在车内不要出来。”便腾空杀去，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随着刀光剑影血珠四溅，陆辰被打成重伤，背上，胸前，脸上，颈中都是鲜血。

陆敬亭看到陆辰重伤在地，一个转身飞了过去，挡住了黑衣人砍在陆辰身上的刀。又一个飞身，几名刚要到达马车旁的黑衣人被陆敬亭反手砍成重伤。一场生死血战后，忽地有人厉声一喝:“都给我住手。”

一名蒙着面身穿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他就是武林盟主程霸天，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不然也不会称霸武林数十年。

说着，长剑顺势抽出，闪电般刺向陆敬亭。

一剑穿心。

就只这一剑，他已经不知刺穿多少人的心。

陆敬亭缓缓倒下，嘴里好像还在嘀咕着什么？

……程……霸……霸!……话还没说完陆敬亭就倒在了血泊中。

陆辰勉强的睁开两只双眼，用尽所有力气像陆敬亭爬去。

又是一剑封喉，陆辰还没反应过来，就……

还不赶快杀了他们，上边怪罪下来，谁来负责呀！

其他人，听到程霸天的喊声。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被吓得胆怯心慌，急忙从马车里把林海和他妻儿拉了出来。

林海看着地上躺着的陆氏二兄弟，心中惭愧的说道:“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让你俩来，是我林某害了你们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有怎么得罪了你们，让你们竟下如此杀手。”林海双目通红的怒吼道:

“你是没有得罪我们，谁让你得罪了比你还厉害的人。只有让你去死，他们才能高枕无忧。你是个聪明人，估计也能猜到是谁派我们来的吧！”程霸天恶狠狠地说道:

林海，低声说道:“曹荣，……曹荣!”

“对，兵部尚书曹荣，曹大人，你的义兄。你不是也在查找他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证据吗？”程霸天冷冷的说道:

林海，默不作声地望着苍天!

他看透了，心也凉了，要不是念在当初结拜之情上，他早就把所有证据交给皇上了。现在，一切都晚了，他万万没想到义兄曹荣如此狠心。

又回头望着妻儿，伤心地留下了几滴泪水。说道:“思柔，是我连累你和沫儿了。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做个普通百姓，或打鱼，或耕种，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是可怜，沫儿了。

“海哥，这辈子有你和沫儿就够了，能和你相依相偎，生死与共，值了。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说着，李思柔抱紧孩提林沫含泪望向林海。

一名黑衣人被感动的流下了眼泪，可是化解不了这杀身之噩。程霸天喝道:“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留下。”另一名黑衣人便挥刀砍向林海，长刀在空中光芒一闪，随着四溅的血花，他倒在了血泊中，眼睛望着妻儿久久不能合拢。

而后，黑衣人又挥刀砍向李思柔和怀中的孩提林沫。当刀快要砍向孩提的时候，李思柔一个侧身挡住了，黑衣人见状长刀一挥，狠狠地砍了下去。

李思柔，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孩提林沫一动不动的站着，亲眼目睹了父亲、母亲被残杀的场面。

黑衣人，满脸生气，恶狠狠地，再次挥刀砍向孩提林沫。

忽然，手中长刀被飞来的竹叶打落在地上，只听得远处有人轻轻地吟唱着五代诗人李煜的诗句：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朱萸香坠。

紫菊气，飘庭户，晚烟笼细雨。雝雝新雁咽寒声，愁恨年年长相似。”

语音不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入耳却极清晰，一字一声，锵然若鸣。

程霸天脸色顿变，看好她俩，刚说完话。人已如箭般直蹿了出去，宽大的衣袂，随风而起，人在空中微一顿挫，将手里拿着的长剑，向下一斜，人却又向上蹿了数丈之高，放眼一看，只见四野寂然，哪有半条人影？

于是，一个转身又飞到了李思柔和孩提身旁。当他快速挥动利剑刺向孩提林沫的时候。目光四顾，脸色都变了，变得比刚才还惨。

一名白衣飘飘，身姿缥缈，手拿拂尘，容光焕发的老者踱步而来。他一脸慈爱，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纹，好像在述说着他走过的人间烟火和沧桑岁月。

“你们何必要赶尽杀绝呢？”老者厉声说道:

然后，像菩萨一样低眉地看着那群蒙面人。其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声如洪钟，浑厚十足。

程霸天那一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迎面而来的老者，用右手在空中画出的剑气打翻在地。

寂静的竹林中，无数喘息声回荡，个个痛苦的面容，吓得都不敢出声，任由额头上的汗水如同下雨般朝脸颊上落去。

程霸天武功高强，内功也非常深厚，只是后退了几步。

老者看了一眼程霸天，低声说道:“能接住我这一招的人不多了。”

陆霸天，胆怯地问道:

“前辈是何人!

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们为敌。得罪了我家大人，您可就不得安宁了。”

老者，没正眼看他们，慢步走向孩提站立的地方，发现奄奄一息的李思柔。瓜子脸，睫长眼大，皮肤白晰，容貌甚是秀丽，口中鲜血不停的往下流。旁边躺着一名早已断气的男子。

李思柔看见老者走了过来，就拼尽最后一口气，低声说道:

“他父亲是朝中大臣御史中丞，……因……因为调查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案，得罪了权贵。才遭到……截杀……!

孩子脖中挂的吊坠里，有……证据，证据……!您千万把它保护好，不能落入奸逆之手。

我们被截杀之事，您不能报官。……不然……不然会给您带来麻烦的。

请您要照看好……孩子……我的孩子。

不要……不要……让他入朝为官，也不要去报仇……。

我……我……我……把沫儿交给您了。

下……下辈子，我给您……当牛做马报……报答您……报答……您。”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这孩子。”老者哀伤的说道:

李思柔，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脸带笑容永远闭上了双眼。

一名黑衣人喊道:

“大哥，大哥!他好像是剑神林忠豪。

前几日，我在酒楼听曲，无意间看到一张画像，好像就是他。”

“快撤……快撤!”程霸天颤抖的喊道:

林忠豪，武林神话昆山老者的入室弟子，未出道时，武林中人便送了他“剑仙”的称号，自是赶佩昆山老祖的高义，对其弟子的礼让三分。

名头之响亮，威武之崇高，无人敢与其相比。

后来，林忠豪带领武林人士，平西北，踏西域，灭红鹰教，统一了武林，被尊称武林盟主。

可是，在继任那一天，他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人说，他去了昆山和师傅隐居了。

又有人说，他去了南海，得道飞升了。

如今，三十年过去了。

怎么就在这里出现，还救走了林海的孩子。

哎！斩草没除根，恐怕江湖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们也会面临大灾难呀！

程霸天一边逃跑，一边还给身边那群人述说着。

一名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说道:“还好，他没有追来。

不然，我们就死定了。”

程霸天说道:“是呀，赶快走吧！

就算我师傅他老人家来了，也未必斗得过林忠豪呀!

刚才，他才出了两分力我就已经被震得退了出去，可想而知，他内力有多强，武功有多高。”

此刻，林忠豪正摸着孩提林沫的脸颊，看到他不哭也不闹，双眼透着些许杀意。就低声说道:

“走吧！我们安葬好你父母，和那两个忠仆，在带你离开这儿，教你武功。”

小孩，看着林忠豪，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跟在后面一摇一晃，跌跌撞撞的。

林忠豪把所有人埋葬好，准备离开时，孩提林沫扑通一声跪在了父母坟前。

林忠豪都有些惊讶!心想，这么小的孩子，竟如此懂事。

难道，这就是天意……!

让我在这里救下你，还……

说着，林忠豪摸着自己发白的胡须，脸上露出怡然自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