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历险：水墨缠斗 第一百四十 良心外溢

“得！”宫显在畸形的烙蜜、鳅酱交接处，发现了亚酷板胚。所谓鳅酱，即吞吃烙蜜肥荚导致己身肿胀成鱼形的小蝌蚪，黏在了几片透明卵袋。

讷秦等也发现了几片。

“北堤的人留下的，说明布袋式机器人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拍照记录，我适时告他们一状。”鲁为狂说。

他们很快又找到了零散的七角缺一的鼻形皮泡，此物正顺着海水倒灌的痕迹飘移。观察中，团队放慢了行进速度。

松三临用了海球静粮，心神稳定下来，他检视了自身，没有淤病。

“对苏梨梨的关心，也许是源于迈迈的内心吧，希望可以自行消解。”他自言自语。

一进入黏密的铅黏区，煤味和酸水味浓郁起来，压抑的气氛令人心情沉重，他反应尤其强烈，呼吸受阻，仿佛喉咙一半面积挤了杂物。

此时，他的海球静粮本体才开始行动，似乎正与火山藻相融。他“呵”笑一声，泪霰喷涌，连带着耳孔也往外冒。

泪霰持续时间很短，他缺水似的停止泪流。海油花语膨胀起来，吸揽周边那些只发黏无煤味的海铅黏，有海铅黏阻隔，真力外泄并没有跟铅条摩擦出小火。

鲁为狂正定准乳白藓衣尚存的区域，鼻形皮泡的集中处，有衣饰略花哨的管族在采集。

“北堤猎手，果然成了他们主宰咯。先避其锋芒，讷秦，小余受伤，你负责预警。”

亲自出手的鲁为狂似乎一点也不怕铅黏，很快就摸到了两类铅黏的交界处。

“鳅酱，另外一类……”

“教授，另外一类，是司顾命名的，烙蜜。”宫显指着松散的糕团状铅黏说。

在他们研究铅黏时，随乳白飘飞的黎淤筋结成刺轮冲击过来。

松三临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注意到几乎每个淤筋刺轮之上都有偏黑虚线编织物，跟灵棉绣球的形态部分类似。

此时，铁架车上叶顶耸动，沉闷的叩击声急凑响开。

辛巧豆！她醒了？

殿后的讷秦率先开车门瞧，对着其内吐口水。

“我跟你拼了！去死吧！”这正是辛巧豆的嗓音，略显浑实。

“你感觉怎么样？巧豆，我是三临，需要什么，你告诉我！”

“你……呜啊……”辛巧豆忽然大哭，她的胸以上部分露出车体，脖子上敷了很多芦苇叶，肤色变深，红发飘扬。

“没你的事，她是缺氧了。铅黏深处，氧气浓度大减，你应该明白。旦达极，给她嗅中瓶。”鲁为狂也三五步赶回来，阻止松三临的靠近。

“阿临！我要躲进地下，陪我到地下，安全，没有大耳贼……教授，你也一起！”辛巧豆说的每一个尾音都欲撕裂。

这是真着了管族的道了，姓鲁的老头给巧豆灌了什么鸡汤……松三临很快摁住此想法，但近在咫尺的鲁为狂并没有读出他的不满。

“进入歪力密林，沉淀倾向让辛姑娘也睡不安稳，看来啊，两类歪力的纠结增强了淤筋的穿透力啊。我告诉你，后生仔，辛女仔的生命流失速度是此前的十分之一，她在梦中悄然度过危险，一年半载对她来说不算漫长。”

辛巧豆很快沉静下去，看起来，她的确是在被照料。

松三临对辛巧豆留在他耳旁的呵气漩涡记忆犹新。

——巧豆的叹息似乎很懒、很长，挂在空气里，时而撩拨起深赭圆墩。同时，其内也有对未知的恐惧，某一条思绪不停拐，往暗影里钻，许多野兽的影随着此一条奔跃，动物的吼叫被封住。

“我离她某条叹息很近，可无法正常交融，似有包袱疙瘩覆在野兽们的头，她的发声主线一直延绵到无穷远，没有任何回响。”

“松先生，松乐师～我听到你了。”苏梨梨的喊叫透过阴云，人则在连体踏板上越过鳅酱铅黏的厚厚阻碍。

停稳之后，她就恢复到正常舒缓口吻。“崖点人，你身上有解开传送门的钥匙，我忽然明白过来。”

说罢，她偷偷使了个脸色。

苏梨梨的到来让松三临更加焦急、难受，良心束在包袱疙瘩中，没有被抚慰的空间，正在慢慢发臭变质。

“我无能为力，抱歉，我没有什么钥匙，你心里的纠结我不知道从哪里解决，每当我深入一步，良心谴责就多一分……可恶，那些双孔插座总是漏电，我总碰一鼻子燃灰！”

“没关系，你能这么想，倒才令我惊讶，是不是，你是天生的热心肠，或者，迈迈的作为激发了你的善心，之前我针对你，请务必别介意。”苏梨梨说起话来，每个词组的字都卡得相当近。

“没有，实际上，我是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你的困扰也是一股浓浓的思念，两者很像。可，我尚未理清你的思念归处何在，崖点星怎么可能藏有你的亲人？

苏梨梨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

“呃，我抛弃了审计组，因为他们在关键时刻退缩不前，我的技术组身份尚有效，跟着你们作科研，也算是恰题。”

“你离开审计组？要舍掉审计员身份，必须经过……民会讨论通过，还得有……”讷秦通过暗语对苏梨梨表达疑问。

“那是普通程序，我有原介身份，可以无视逢春的命令。”

她们交流时，松三临眼角变通红，耳尖跳个不停。

——良心外溢成线，贴上他与辛巧豆间的“双孔插座”，视界里电花闪得更频了，他被烧得五官发木、灵魂生烟。

察觉到异样的苏梨梨，用力抖了抖她的袖管内襟，雕玫瑰花的软巾一出即成虚无，附近所有的气息都被掩盖了。

讷秦皱衣掩面，小声嘟哝：“不愧自称原介人，居然懂如此古老的手艺，可惜，你行为古怪。”

鲁为狂也后退，加入对话。“松后生的创作热情，小居士，你为何也能参与进去，你？”

“教授，你应该能分辨出，我们二位都是无心相逢，似曾相识，我们的交流是无害的，我绝不会出格。”苏梨梨说。

就这样，鲁为狂打消了顾虑。

松三临自觉脑波延伸出去的双孔插座，孔洞朝外，电流对他的刺激已经大减，而且，苏梨梨在身旁的时候，脑子被烧的频率也变低了一半。

这还是他不情愿放松与辛巧豆的情感联系的情况下——似乎是鲁为狂等人在按压此联系，但并未完全杜绝，两梅邀之间的想象曲线中隔了一层烟，每当烟幕收缩时，四处崩射的曲线就会少许擦碰。而辛巧豆的感触是冷的，平直的没多大起伏，传递来的信息都是不成意义的各类叹气。

两类铅黏的激荡已经到了尽头，粉白涟漪已被收走，鲁为狂仔细地把鳅酱、烙蜜结合体看了又看，作了些记录。

然后，他领着众人往铅黏交叠的区间，也就是鼻形皮泡零散分布的线路去，很快找到了铅道残痕。

前头几个管族马上止步，宫显麻利地吞掉一把特制偏黑干粮，吹着粗狂的口哨，脸颊阴影拱出开口圆环，从中漏下的偏黑气又被他抽回某根灰管里。

“左前，悲痛成分威慑性稀松，大家偏远些行就是。”他提醒道。

很快，剩余的人也学会了宫显的战术，躲避着铅道谨慎前行。

铅道的威胁还是让他们慢了一拍，在一群鳄鱼活淤集结的地带，海铅黏的浓咸明显起来。

鳄鱼四代淤缠绕着，粘在一起的躯干在水潭里泡成腐泥，头和短肢仍整齐地伸向空中，带动身躯向海面挪动。

此处已是铅道末端，它果然被海潮冲击得向内弯，埋进了沙土里。

“从积水情况下，铅膜很宽，且仍旧有效防水，所以，它一定是经地下进到海里，所以，海面上看不出什么痕迹。也就是说，有条暗道通往目的地。”鲁为狂作出判断。

“什么目的地？”

“崖点扁脸族的住处啊，它们一定利用了悲痛河，不然，无法解决海怪和海浪。”

“鲁教授一语道出其中关键，但没见有荼淤存在呀。”

“它们。”鲁为狂指着鳄鱼。

管族杀死解刨鳄鱼，其内有被污染的荼淤块。

讷秦警示道：“教授，有人跟过来了，披了隐形衣。”

“嚯？猪崽们难逃我的监测仪，隐身衣效果持续很短，你负责吓唬住他们。“鲁为狂安排道。

一直在默默交流“物华”的松三临和苏梨梨，都注意到了林梢的暗涌。

跟铅黏叶浑然一色的管族，蝙蝠似的疾飞而来，软甲内里蹬出大号“蝗虫腿”，眨眼间就完成飞跃和静立的转换。

苏梨梨及时作出反应，用秤杆抵住了某一根“蝗虫腿”。但另外四条“蝗虫？，架在了松三临身上，锁住他的各主要关节。

宫显也第一时间出动，像一把长伞突入，并往对方阵营里抛出粉白“馒头”。

“哪里来的法槌，连声招呼也不打，你们是想抢劫？！”鲁为狂吼道。

“鲁教授？真系你，见谅，我们对待崖点人必须下狠手，她们害死了司顾，真凶仍在逃，为了办案需要，必须强制她们的同伙提供信息，无需讲什么规矩。”说话的法槌一口狡猾腔。

“科研小队的工作离不开崖点人的样本，司顾的死，跟松后生也没有关系，所以，你叫叶同信来着吧，叶勤法，你们不如给老夫点薄面。”

“实在抱歉，教授，逢春法槌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几个坚持下来保护同胞，追捕土著未果！就算此男子不是凶手，擒了他，对族人也是一个交待。”叶同信加重了蝗虫腿的力道。

“哎，我早就知道司顾去世前，恰好遭遇了断饭危机，爬山虎被遣返后，断饭袭击还在上演，讷秦他们就刚刚受挫，因而，当务之急，勤法们的重点应该放在探查几字云背后黑手上，至于那用神秘手法逃走的崖点女子，当然也需要定罪，你们打压的松后生，我见他以来，从未发现他有对管族不利的举动。”

“那是他隐藏得深！教授，您不必多说，我作为一号勤法，自有执法裁量权，定罪之前，我们不会处死他！”叶同信态度强硬。

“讷秦，把亚酷板胚和机器工给他，”鲁为狂吩咐助手，又走近法槌们，“你应该懂，单纯的宽衣絮并不足以引发断饭，机器工体内的亚酷板胚也是关键之一，证据就在这里，宫显他们也可以作人证，去吧，查查亚酷板胚和几字云的关系，这才是破题的角度。”

叶同信右侧的法槌用腰管接过来亚酷板胚，然后改变发力方位，顶开了苏梨梨。

源自良心本性的管族能量猛然转回向内，松三临被烧得五脏六腑翻滚、血肉沸腾，怒意大增，他的耘力无法调用，各穴道都似上了铅黏凝块，唯有海油花语缓慢流动，刺激着快要沦陷的神经。

老子尚且有小悯灵棉在存，只需我能敲碎魄蜡罐……他在蝗虫腿的束缚里，艰难挪动手指，似乎泉汩关节的筋皮磨破，骨头都露了出来。

同时，苏梨梨的灌输过来的安抚，居然也达到了类似迈迈“管中豹”的作用，两人的默语有了基础。良心本性也在两人间来来回回，绘出来一张蜘蛛网，有实质的良心闹钟在磨蹭着松三临的头发。

鲁为狂和小余身形错位，绕开了四法槌的酒雾雨帘。他的右肩管三针正对其中一法槌的脖子，左手腕管则扣住对方的右臂——对方的软甲尖刃已经刺进他肉斑里。

“八格牙路……”此法槌口中迸出一句日文。

此日本腔对老头的速度感到震惊，他想撤回自己被控制的行凶手，却被赶上来的小余等夹住了几根管。

“且慢！鲁教授，您这是挑起内部战争？如此不配您法律权威的身份！”叶同信面对剑拔弩张的局面，腾出一条蝗虫腿，软甲暴涨。

“休要颠倒是非！法槌，这位芝堤人欲图攻击我，且已经既遂，我及时止损，捆住他的衣剑，属正当防卫。而他的两项大罪是：暴杀和种族对立，东洋人的血统，加上挑衅式的土语，已经可以定罪。至于你，叶勤法，容纳芝堤人进入逢春勤法队伍，并且是个种族分裂主义者，你已经涉嫌触犯《末端武法条例》，第三十一条第二款，故意收纳公敌或《拓荒公约》列明的九类违宪人员进入星际执法队伍，以及……”

“足够了！教授，您是法学界权威，但我从事全网执法工作也已经三十多年，大小经验无数，听我言，你们阻碍执法在先，我此刻尚未反击，至于他，”叶同信看向日本腔，“因为法槌短缺，他也有执法资格，我才补充他进来，此举可以适用战时条例，即为了全体公民的利益而作出晋级动员和临时性组织调整，作为勤法长，我有这个权利。”

“哦，是吗？是否能适用战时条例，尚定论过早，你们的执法行为是否有确切对象，我也持反对意见，叶勤法，证据都已固定，要进入质证阶段吗？在场的公民人数也够了，只需要联通外部某第三方，让其备案即可。”

鲁为狂淡淡地说，他和日本腔都已互相松开。他被刺伤的部位，几个助理都忙活着修补。

叶同信静默了二十秒左右，听鲁为狂要打开计时器，撤开了蝗虫腿。

衣领打了几十个褶的宫显瘫在地上，胸腹腰背都剧烈起伏。苏梨梨则率先扶住腮部抽搐的松三临，挨近讷秦等人。

“不必了，教授，大家老相识，哪能为此伤了和气，至于证据……”

“留档备查。”鲁为狂回答。

叶同信“得”了一声，示意同事们离去，几步后，又回身道：“谢谢教授的亚酷板胚。”

法槌们离去后，松三临也慢慢摆正腮帮子，靠着苏梨梨和宫显的助力，加上迈迈红发，他勉强挨过了烧神打击，不过，精思外露被抢去了不少。他也因此有了意外收获：无形良心线在他周边，一直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