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历险：水墨缠斗 第一百零四章 到处都是铅黏

九月十一，东陆黄叶森林以西五百里。

松三临拾起一块石头远远丢进海里，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但他已经相当满足，抛送距离超过了五十米，证明右臂的伤已经无大碍。

——被林鸦咬伤后的麻痹症状得到了缓解。

这得多亏商琬的连日照顾。虽然肉体上没大恙，但到现在，他也怀有埋腿进沙、坐地不起的奇特念头，眼帘低垂，连蓝天也不想看，甚至感觉上身重量都堆到下半体，腰、臀赘肉生起。

商琬在向下挖洞，从窟窿里掏弄贝壳类，她心里也失落：

根据巡逻队的线索，发现的几份薄日露也都发肿发皱变暗，俯在土里，有成为黑煤木桩的态势。

“铅黏能量，”她给黑铅能量重命名，“是狮旺捎过来的不假，但一定在东陆触发了传播机制，要么是勒伯有与之对应的本事，同时，考虑到事发自黄叶森林，可能关乎平行线里的玄机。”

松三临同意这一点——主大陆欧罗巴数量更多，但黑铅危害也没扩大成如此地步。

“从迪乌他们的表现看，其尚不能对铅黏之力操作精细，后一个论断更可信。”

“铅黏该是内涵略高于离乡散的能量，哎，我们能使用铅黏吗？”

“除非你能解决身心全垂沉的弊端。”商琬说。

松三临无言以对，只猜测崖点大陆是否也发生了同样问题。

“如果不能消化它，我想咱们有两种选择，要么一起回主大陆，要么七梅邀合力一举攻破欧罗巴。”他说。

商琬一直想着淡出墨风时，带出来的韭菜苗虫子，如果墨风里遍布那玩意，的确有些恶心人……

她们等望海关守卫歪菊前来，骑上汉马，才平复下心绪。

根据歪菊的见闻，森林南尽头的铅黏十分严重，林鸦困住、杀死了多名发者守卫。

两人都面露难色，决定去近海处补充真力再说，但风浪凶猛异常，她们只敢将简易木舟摆于四米左右水深区域，除了见到一只茁豚外，没有别的什么奇妙。薄日一直没出祥云阵，微吟夺离乡散也没成效。

“瞧！林鸦！”松三临见大头宽短翅的林鸦正对木舟成一条黎线，它正叼了一些海带似的啤酒药在啜食，铜绿污水被它的动作撩成碎带。

木舟调转之际，林鸦竟主动朝她们而来！

商琬开始霜华酿冰，速度比起公孙潜来慢上不少。

松三临的寿果大展，但顾不到商琬。他不想耽误时间，直接双舌微吟伺候。

——上一次是欠缺了解，面对可能的自杀式绿芒，最好先发制人，猛一下子搞掂。

他的美声咆哮后劲不足，但也震偏了林鸦。那货不再挑衅，大嘴里漏出一条半黑半碧的刺海带。

松三临弯腰喘气了，目光一凝，不远处浅浅的铜绿污水跟海水明白分离，卷帘似的缠将过来，油光点点。

微吟停歇，绿污水泡也停歇。

那是亲近真力的营养物质？他抬嘴收容油绿水涟漪，油花附在花语盾外层，并不像刚刚那般脏污，而是有种色拉油的精致，内含常人难以分辨的呓语。

经验告诉他，这种呓语其实就是偏黑躁动，只不过声响要规律得多。嫩绿色……跟自杀淤一类的？

松三临不禁打了个激灵，急忙把海油甩开。但旋即又猜测：海油没有邪念气息，可能是与静粮亲近久了的缘故。

他再次揽了一定剂量的海油，因为这玩意不像气体那样好储放，商琬采取霜华冷冻，将其压缩放入魄蜡罐。

“刚刚的林鸦莫不是也进食海油？也许正是林鸦的邪恶气息散逸出来，与海面啤酒药结合，诞生这类海油，”商琬说，“可以试试运用。”

松三临点点头，盘算着怎么把海油调成钝冰之类的防具。

一个小时后，她们在某个废弃的石料厂碰到了淤稠废气。矮墙内遍布动物皮毛、果壳、血斑，其中还有发者的尸体。

商琬用尖锐毫淤捅开阻碍，打开一条道，没有发现异常。

发者歪菊对着自己的同胞尸体大声哭喊，情绪十分激动。

松三临安抚过歪菊，一起走进石料厂废墟。地面凹陷处，跳出七八个淡青色小“抱枕”，两只蹼顺次撑地转圈走动，少许气泡在它们肚皮上晃荡。

这感觉，显然是林鸦的幼体！

见到活人，小“林鸦”齐齐后退，它们疑似眼睛的三颗较大气泡，对准松三临的胸前。

“用海油吓唬吓唬它们。”松三临拿出魄蜡罐。

小林鸦们见到油光，反倒不那么害怕了。

“小心！”商琬推开松三临。

两人背后的凹穴涌现出一队林鸦，都是以透明端对着她们，弯刀淤锋在黎色中闪烁，两只绿箭已经射出来！

商琬提前有预防，身上着竹甲，霜冰开护脖子以上。

松三临反应有些慢，在绿芒射进腹部一大截时，他才集中寿果枝叶横栏，绿箭断了尾。

商琬手忙脚乱地掏出海油，对着松三临的肚皮就撩。

自杀式绿芒居然就这样被诱出来了，依附在海油中央，如同麻汁入油盘。

“这么简单？！自杀式绿芒跟海油真是同类啊！一个凌厉致命，一个柔和温润，但还是凌厉归于柔和。”

“海油的品级很高，那可是真力化的雾气。”

紧接着，她们用此法救了自杀未遂的歪菊。

松三临感叹之际，才发现一伙林鸦已经重回土坑里。

“有翅膀不飞，住在地下，这一群一定也受了铅黏能量污染，往下沉沦……”

随后，她们目睹扭打在一块的两林鸦——已经变形的林鸦抱缠成一块，全身都竖起偏黑锋刃，对着对方猛刺。有一只的左宽翅也缩挤成黎色刃，当作武器用。

见它们打得水深火热，体型暴涨，贝斯似的噪鸣不断。两人一发者都有看戏的喜悦，静静站立等结果。

一通灰屑尘土飞扬，林鸦已经面目全非，一只瘫在地上不动，一只拖着伤孔密布的软瘪身躯在爬，有几只橘虫从它下方钻出来飞掉。

“你闻到黑煤味了吗？林鸦一定吃了铅黏食物。”

松三临一把青芒刻刀丢过去，入林鸦三分，青芒隐没，林鸦被刺的皮面爆开大凸起，乌七八糟的干肉散溅。

“死了，体内有铅色能量块，正在化解成气体。”

松三临以树枝轻触，其中的铅黏能量悄然间没入空气。

两人在森林最南端遇到了一群林鸦正大快朵颐。

林鸦基本全秃，乌亮黏土密布周身。它们啃食着大量白目鼠、丑马的尸体，扑腾着黑烟，见人也不害怕，看似野蛮疯狂，举动却很有组织性，大致围成一个五边形进食，吃饱的就迈步到中心位置，以头抢地。

松三临瞥了一眼，就被一种飘渺唯美、仿佛来自仙界的轻音乐所吸引，以他的感知力，只能听出每个句子的上半段，呼之欲出的后半部旋律给予他多达七八种猜想。

整首曲子的丰富性让他惊叹不已，而他凝神静听间，又似乎有鹕片、残暴鹿、白目鼠、秋虫等等生物们轮番伴唱。

可怜的小东西，它们在诉说薄日下的生存危机……

商琬也在瞧着，忽然手痒了，她想拾掇非良果和鹅卵石，组合项链的感觉一定很棒。

呸！她大喊出声，扭头发现松三临也在拼命揉头。

“这？”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她们走向海岸石堆，背后“通通通”连番响动。

泥土纷扬到近十米高，林鸦群所在区域四边崩开很多大洞，不计其数的飞禽皮毛、烂肉冲天而出。随后冒出的黑煤木桩一直蔓延到歪菊脚边，没被轰死的林鸦都靠在了木桩上。

骚臭加血腥虽然不足滤，但这股扩展开来的浓暗压抑着两人。

松三临失去了商琬的视界，压下离乡球向上游，脱出至暗后，落到浅水中。他踩到滑石，摔了一跤，起来后发现黑煤木桩居然长到了水边。单薄的条条绞带从未知处传递声音而来，带血的粗木随之律动。

“多么悲苦的众生啊，日复一日变冷的太阳，越来越猖獗的冷气流，嫩芽新苗越来越少，日渐短缺的生存资源，让这些鸟儿们流离失所，再加上人类的残害，翱翔苍穹的美丽身姿竟然也沦落到啃食树根，它们因为欧罗巴而来，欧罗巴因为梅邀而来，总而言之，还是我们害了它们啊。

让我松某人来为你们超度吧，让温暖的亡魂曲抚摸无尽黑夜……”

松三临一边默想，一边进入到至暗里，沿着阶梯下行，嘴唇开合，低头反思，那首空灵妙音就是烛火，指引他的脚步……

如此进入了深不见底的幽潭，他脑后一直松弛的神经线紧了下，有东西在呼唤。

那是勒伯！还在附近，像个嗜血的怪物一样等食材上钩！

之前的伤痛和自责渐渐弱去，警惕心在慢慢占据情绪线。松三临自觉快要睁不开眼，脑袋似乎有一百多斤重。

要往上爬，爬的慢了，敌人随时会把我打进阴曹地府……

歌声更近更清晰，磁带绞线的汇集处，是一个穿红黑绸缎的小胖子，它似乎飘在空中，有好多翅膀。梵文似的话语，唱歌的就是它。它头部一直在转，看不清具体模样。

小胖子眨眼间闪现，一支注射器似的东西在至暗里发红光。

完了，彻底中计了……松三临勉强用出花粉刺激下感官，随即就动弹不得，思绪凝滞，脑髓在被小胖子吸走。

乐声增大！他那些未谱完的曲目齐齐流淌出来，几根魄弯把他的僵硬念头拉直到星空之遥。

一箩筐稀奇古怪的声音和节奏充塞了整个世界，他洞穿了整个星球，掉进虚空里……

好像二氧化碳中毒的松三临虚弱的发不出声，只一点点抽出胳膊和腿，他猛地咳嗽一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他拖着沉重的躯体，爬过一道道黑土，触摸到商琬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还好，她没事，喂！”松三临慢动作给诗人姑娘喂魄蜡，才发现自己浑身赤裸，商琬也只剩几块布遮体。

他心里顿时狂潮奔涌：大耳狗贼，这是做了什么！商琬她……自己……

喔噢～

商琬翻身呕吐，她惊讶地看着松三临，玉手按着腰间和膝盖，那里的伤口已溃烂。

“太好了！我们没死！阿临，你看，终于逃出森林了！”她忍着疼痛，兴奋地说。

“什么话？哪来的森……你是说，我们刚刚在黄叶森林里？”

商琬顿时明白松三临摔坏了脑子。

环顾周边，乌烟瘴气之北的确正是大森林，薄日已经斜挂西天，光芒昏暗。

视线回落的商琬这才注意到两人都衣不蔽体，彼此距离不到一米。

松三临正侧身眺望，抬头纹深重，手指捏右腮，他的脊背有一架荼色淤魄，结构呈“几”字形，而他转头与商琬的视线相撞时，霎时间察觉到女子的强烈羞涩情绪。

“你那淤魄怎么回事？”商琬红着脸问。

“啊？商琬，你的淤魄是荼色的？怎么会这样？”松三临也相当惊讶。

他打开水色镜，也看到了自己的欲望。

她们没再说话，隔开一段距离，试着自除淤魄，颇费了些功夫，才分别把荼色淤魄记录。

害羞感瞬间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她们对于对方的热情。

松三临呆坐了一阵，率先止住内心的悸动。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挪到死去发者身旁，把大号马皮衣物撕开，丢给商琬一份。

简单包扎以后，两人才继续交流。

“我想，这又是一种与羞耻、礼仪相关的欲望。”

商琬点点头，说：“也不知道公孙潜怎么样了？你看，是狮旺！”

雪鹰皇帝雄姿浮现北部天空，这让松三临无比兴奋。

“狮旺？！它居然跑到东陆来？让我擒下它！”

“你真是失忆了，咱们内力消耗太大，敌不过它的宝物！”商琬反驳道。

松三临这才想到自己的袖琴、叼物混合剂都丢了，离乡散力存量也真不多。他见商琬已经开始就地作诗，也不再坚持，就悄然挨近，但直到商琬妙语连珠，激动到出汗时，他才挽上她的腰。

墨风传送落点，是一处热气腾腾的温泉。

她们刚刚脱离飓风压迫，又碰到了热浪扑鼻，水汽钻进呼吸道，让伤势不轻的商琬发生了休克。

不对，这股温泉，有灵棉痕迹……

松三临为商琬披好临时衣物，抱她出热气范围。

“此处大概有悲痛境，好在咱们处于边缘。”松三临极其担心淤尾巴会搞突然袭击，尤其是商琬还带了淤显迹象。

“你的淤魄要重复了，真是不走运，我离你太近了，稍等。”

他躲开两米，探出虎纹压制荼色淤魄，累到手肘抽筋。

情况缓和了些，商琬神色窘迫地看着北边一棵孤零零的高大尤杉树。

“阿临，弄些尤杉叶来……保暖吧。”她轻轻地说，没看松三临。

“对，一条发者围脖足够我们做上衣。”

此时已经黑夜，松三临点蜡火，费力爬树折下来尤杉叶，远远扔给商琬。

“好了，不用担心失礼了，但，阿琬，你说荼色淤魄态究竟是什么原理？它由羞耻心理而来，由咱们衣着不得体而来，但欲望何在呢？遵守……”

松三临话没说完，商琬又出现了新状况——欲望实现了，恶念化为冰棱掉落。

“你说，区区一个荼淤魄，怎么会无缘无故实现。穿衣即实现，也就是说，不穿衣才是正常的？低凉欲望的内容是反对穿衣？”

商琬听着松三临道出心中疑惑，也附和道：“可能是接触铅黏能量的副作用，把人的暴露本性当正常标准，掩盖身体反倒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