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地哑着嗓子喊道:“舒爱卿!”
舒刚走到床前,在他面前半跪下身:“陛下!”
光羲皇朝着他虚抬了一下手示意他起身:“舒将军,朕将大言国的铁矿和秘密部队交托给你了,澜山国也交托给你了,有你在,朕心甚安!”
舒刚伏下身去,额头抵地,沉声回道:“臣,领命!”
光羲皇微微摆了摆手,说道:“舒爱卿退下吧,宗阵,叫太子钦唐进来。”
钦唐跪在床前,心惊胆战地喊道:“父皇!”
他心里很慌,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刚刚路上太和公教他说了很多,看着眼前气息奄奄的光羲皇,他却一下子都想不起来了。
光羲皇闭上了眼睛,缓了一口气过来,才说道:“钦唐,你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天,还记得父皇跟你说过什么吗?”
钦唐连忙俯下身说道:“儿臣自然不敢忘记,父皇说,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为政之要,务全其本,夙夜忧危,思改其弊,绥怀诸国,薄海内外,制至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光羲皇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性格软弱,好在本性纯良,朕对你的要求只有保邦于未危,你记住,身为帝王,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江山和百姓考虑。”
钦唐整个人都贴到了地上,他眼含热泪,颤抖着喊道:“父皇身为天子,洪福齐天,必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望父皇保重身体,澜山国还等着父皇呢!”
光羲皇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帝也不是神,生老病死又何曾会因为你的权力地位而有所不同。你好好地记住我的话,守护好祖宗打下来的这一片江山,这样我死去也不至于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待钦唐眼角含泪退出殿外后,殿外宫人来报,文武百官已经到了。
光羲皇应道:“起床更衣!”
门缓缓地推开,宫人们鱼贯而入,伺候光羲皇起身,穿衣,洗漱,穿戴整齐后,又将他扶上御辇,往书房去了。
宗阵慢吞吞地行至门口,望着天边黑压压的乌云。
风将他的发丝吹得迷了眼睛。
大雨将至,风满楼。
要变天了。
作为医者,他对生老病死经历得太多,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生死。
他和光羲相识于幼时,到现在足足二十余年光景。自他收到消息进宫这三年里,他想尽所有办法,阅尽所有古籍医书,都没办法解了光羲身上的毒,只能看着他日渐一日地虚弱下去,靠着他调制的药丸吊命。
他和光羲也想过办法想找到下毒之人,可以拿到解药,却无果。所有人都有嫌疑,又好像都没有嫌疑,跟踪排查,毫无线索。
渐渐地,光羲慢慢认命:“这或许是我命里的一劫,作为皇子与帝王,我这辈子享受了无上的尊荣与泼天的富贵,那么早死早超生,很公平。”
宗阵抓着门框的手渐渐用力,及至关节突起,青筋毕露:“光羲,枉我自称神医,却救不了你的命!”
光羲皇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掌灯时分。
宗阵站在门口迎他。他坐在御辇上,一路上挂着的灯笼晕黄的灯光照着他,竟然将他的气色照的好看了几分。
光羲皇让宫人搬出椅子来放在门口,他想在门口坐一会儿。
宗阵也勾了张椅子来,沉默地在他身边坐下。
过了一会,他问道:“还有想见的人吗?”
光羲皇叹了一口气:“还想见见云儿,但是不想见皇后。”
宗阵嗤之以鼻:“想见的人就去见,不想见的就不见了,你也还剩不了多长时间了,还在这里矫情呢?”
光羲皇咳了几声,无奈道:“你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怎么会懂,淳慧毕竟顶着皇后的名头,我要是见了云儿不见她,以她小心眼的性子,咽不下这口气,日后必定明里暗里地为难云儿。我就不给她添堵了,左右见了,不过是落点泪徒增不舍罢了。她有非相在身边,会好好过日子不用我担心。”
他又想起什么来,吃力地抬起手,指着房间里的书桌:“趁这时候我还没断气,玉玺还在书桌上,你去写一份赦罪书,赦了申琼罪奴身份,算是我们几十年兄弟一场,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提起申琼,宗阵眼里的光就暗淡了:“她曾说,宁可双臂万人枕也不委身宗家人,话已如此决绝,我写与不写,又有何不同。”
光羲皇看着远方的天际,语气淡然:“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也不评价,我只知道事在人为,只要你不死,想做什么都有可能。你自己决定吧。”
宗阵张了张嘴想说话,最终没说出什么来,掉转头往书桌那里去了。
不久,他走出来,将一块明黄卷帛塞入袖中,又在椅子上坐好,陪着光羲皇看着远方的天空。
看了好久,光羲皇干咳两声,抬起手伸到胸口摸出一块玉佩,交给了宗阵:“虎符的最后一部分,交给你了,皇子,我也交给你了。日后,待他长大成人,他若能找寻到所有碎片集齐虎符,自当有一番作为,如果不能,就让他师父在那里当一辈子的小徒弟,也算替我向师父尽孝了。”
宗阵无言地接过了玉佩,静默许久,才说道:“师父还在闭关呢,你不等到他出关亲自跟他老人家告别,属实不孝。”
光羲皇轻轻地笑了:“是啊,确实是不孝,这不是安排了孩子去给我赎罪了么。”他叹了一声,说道:“记得我们年少时候,说过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现在看来,怕是成不了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可走不了。”
宗阵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阵地发苦,想起年少时候意气风发的少年,年少轻狂,在山间肆意地纵马狂奔。他还记得,光羲说不想做皇帝,想做侠客,一人一酒仗剑走江湖,他也不想做大夫,倒是想做官,想做故事中狄公包公那样断案如神为民请命的大好官。
光羲当时还说,要封他做寺卿,专管世间冤案奇案,做一代“宗公”。
他握住光羲枯瘦的手掌,说道:“没关系,下辈子,还做兄弟就成。”
光羲皇用尽所有力气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下辈子,我要做哥哥,可以任弟弟予取予求的哥哥。”
话音渐落,他的手也慢慢没了力气,终是无力地自宗阵手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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