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游山泽记 第五十章 暗流

红莲国西滨城

“哈哈，当然是给齐老头儿你送份大礼来了。”敖长煦却仿佛一个市井百姓一般和这齐大将军说话。

“大礼？有什么大礼，那位骆天师到现在还在闺房里睡着呢。都是这你这糟老头子搞得好事，送这么多人来这西滨城碍手碍脚。”

敖长煦故作一脸深沉：“毕竟是中楚东南水师主力，光道门和红莲之力，若非有你这齐大将军在，我还嫌不够呢。”

齐穷工吹胡子瞪眼：“少给我带高帽，骆老娘们儿和我就已然不对付了，要不是看在朱赶坡的面子上，我早就跟她急了，不听将令，如何调遣？”

“齐老将军果然好大的派头，国师怕是哪天都要被齐将军踩在脚底，狠狠踩两脚了。”只见骆珠华一袭青金天师袍，显然这件衣服都非凡品。

齐穷工虽然被抓了个现行，却厚颜无耻到立马笑道：“骆天师这闭关时间越来越长，看来哪天就要进入神游境界了，可喜可贺啊。今天的天气是真的好呢，刚好可以出来晒晒太阳，只有西滨才有这么好的天气啊。”

敖长煦一听不由暗自偷笑，没想到这个齐老头这一生一世天不怕地不怕，反而有些惧内的潜质啊。

骆珠华神色冷淡，似乎对这齐老头儿早也就无害了，似乎早就熟悉了他的无赖模样，她作为目前碧游道宗的第二天师，除了现在坐镇碧游山的第一天师张伯斟，骆珠华已然是红莲教信第二人，再无其他。若非眼前这齐穷工在红莲军政之中享有顶天的地位，骆珠华是根本不想给他一点脸面的。

“听说最近陆亢去了澹台军中。”齐穷工沉吟：“道家既然在这种大势上掺和了进来，从根本上说，道家很有可能是借这次中楚东征一举收复先前失利。就算儒教陈明雍再如何从中作梗，他也不会是陆亢的对手。看来中楚这次是势在必得啊。”

“中楚能有道家相助，我们红莲也不是没有帮手，今天我就给你这齐老头儿送来了一位年少英才。”

齐穷工眉头一跳。

“云川鬼谷的显学弟子，陈渲。”

方融听了这句话，只感觉头都差点吓掉。云川鬼谷是人间最神秘的地方，外人根本不知道这鬼谷之中有多少人，但是任何一个鬼谷出来的人都是绝顶奇才。如最近风声涌动的秦朝云、春秋大君等。任何一人都足以搅动当世风云。而这陈渲虽然只是春秋大君的徒弟，但是却能从鬼谷众多弟子之中脱颖而出，当为鬼谷唯一的显学弟子。只怕这一点，且不说实力高低，就地位而言足以与剑阁少阁主冷寒宵相提并论。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姿矫挺的少年便缓缓从瑞亲王身后出现，只见其手里拿着一柄瀛洲纸扇，面容英气。这种感觉很奇怪，总感觉眼前这个人虽然还算英俊，但是总感觉作为鬼谷显学弟子似乎有些太普通了，反而更像一个富家人子哥，虽然饱读诗书，但是不如想象中那般神秘气派。

骆珠华都觉得略有一丝失望。

“学生陈渲拜见齐大将军、骆天师、西滨城守方大人。”陈渲神色淡然地各自参拜了一下。

齐穷工一双眸子如刀子一般划过陈渲的眼睛，仿佛要把他一下子看透：“你们鬼谷行事向来神秘，没有人搞得清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何况你们本就是中楚人氏，是我老眼昏花了，还是你们鬼谷心智不明了，竟然要为我红莲国出头和你们中楚对着干？”

陈渲眉眼淡然诚挚：“鬼谷本就是为了穷究天地之理而存在，西秦东晋中楚朝代更替与鬼谷并无关系，鬼谷从来是循天道，从不事人。而我今日来至红莲，便是为穷究天道而来。”

“哦？穷究天道？天道不在中楚，而在红莲吗？哈哈哈哈哈……”齐穷工听了直接放肆大笑。

陈渲依旧不动声色：“天道无处不在，而今日红莲不该因中楚而大乱，更不该亡国，这便是鬼谷此时主信的天道。”

齐穷工一双眸子突然锋利了起来：“你如何证明？”

“证明？何需证明，瀛洲妖族能在红莲暗流涌动这么久，鬼谷没有派任何神使前来干涉，这便是最好的证明。否则，红莲在攻袭渤海郡的那一刻，就该被世间诸国统伐诛杀了。”陈渲轻描淡写，可是每一个字在在场的人耳中都无异于晴天霹雳！

齐穷工眼睛凹陷，脸色有些难看，犹如一具活尸。只见他轻轻摆了摆手，方融便如获大释般撤了下去，并在四周吩咐不准有任何人靠前。

在场的就只有敖长煦、齐穷工、骆珠华以及陈渲四人。

“既然老敖头都已然将你送来了，那你就说说看，此次道家陆亢入主澹台军，我等该如何戒备？”齐穷工显然是一众主心骨，骆珠华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要和齐穷工呕气，只是静坐一旁，神色始终未见一丝变动。

陈渲淡淡摇了摇头：“陆亢来至澹台军中固然是一大变数，但是却始终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红莲国自己是打算如何自处的，如果你们连瀛洲妖族一点信息都不愿意透露给我，那我就算说得再天花乱缀，也是无用，这一点，齐老将军应该比谁都明白。”说完，陈渲便直直地看着齐穷工。

“唉，非我不愿意将瀛洲妖族的事情告诉你，这其中缘由骆天师应该是再了解不过了，就由骆天师来给大家说道说道吧。“

骆珠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在瑞亲王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开了口：“瀛洲妖族确实来了一位准天王级大妖，姬淮大君，来找过我师兄，张伯斟，当时二人也试了试身手，十招之内，张师兄输了一招。但是姬淮大君只留下了一句话，妖族对碧游道宗和红莲国持开放包容态度，只要红莲国愿意帮妖族抵挡住中楚大军，瀛洲妖族愿意与红莲国结成大势同盟，并无偿出兵帮红莲国夺得渤海郡国。说完便走了，并说下次如果碧游愿意，得先将镇教之宝碧游印玺作为投名状交给瀛洲妖族，以助其进一步开启这瀛洲妖族诸侯之地。”

陈渲边听边点了点头：“看来这位姬淮大君还真是踩点很准，就趁着中楚压境之际，以这堂堂正正的大势阳谋逼你们红莲屈膝。一是为傀儡，一是亡国，难怪连齐老将军都无计可施了。”陈渲思虑片刻道：“妖族诸侯之地在哪儿？”

骆珠华的眼眸一闪：“大庆寺山城背后的大庆寺山。”

“这场战事的根本已然不是中楚东征的胜负，这位姬淮大君于此时出山也是一场豪赌，你们的存亡也在于你们的选择，而非国力。当务之急，不在澹台大军，而在妖族虚实。齐老将军，鬼谷之中流派众多，我也谨只代表春秋道一脉，什么红莲陷落、中楚大败，抑或是妖族出世，我都不在乎，此行来红莲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寻求妖族根本。从此刻来说，这一点与红莲此时的利益相合，如若您放心，就请与我通力合作。”陈渲此言一出，齐穷工才真正对这位鬼谷显学弟子刮目相看，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见识，倘若其真为自己所用，那红莲说不定真能就此解困。齐穷工一念及此又不由摇头。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敖长煦不由直接发问。

“想问骆天师借两个人。”陈渲不由神秘一笑。

骆珠华眼底似藏了刀锋，却抿紧了红唇，没有说话。

“据我所知，骆天师已然知晓了来自正宗山的两位弟子的踪迹，李延陵与曹婴，这两位与道藏教的掌教李曦和渊源不浅，如果有可能，我想让他们助力我前往这大庆寺山一探究竟。正因为我等三人都是红莲国外之人，与碧游道宗和红莲庙堂都没有任何关系，对于调查妖族一事来说也没有再比我们合适的人了。”

敖长煦不由眯起眼睛望着骆珠华。

“虽然我知道两个人踪迹，但是他们并不在我的手上，陈先生想要这两个人，不妨自己去取好了。”

陈渲不由笑着摆摆手：“那就多谢骆天师了。齐老将军，此去最多三日，在下去去就回。”说完，他便化成一缕轻烟不见，行踪鬼魅。

“我知道你们两个对这陈渲的心存忌惮，中土有句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我敢带他来此，我自然就敢把握此人暂时对我红莲无害，你们两个若信我这个老头子的话，就放心用吧。”敖长煦背对着齐穷工和骆珠华说完，转身便走下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