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游山泽记 第四十七章 诡谲

红莲国瀛洲西滨城

白居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这碧游道宗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出现在瀛洲妖族。人族诸国混战先且不说，但是人妖毕竟有别，这是与人族诸国之战完全不同的一个概念。而碧游道宗虽然与红莲皇裔相契相合，但也毕竟是道宗分支，瀛洲妖族的出现是人族存亡的大事，他们再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

除非他们意图借妖族来中止中楚的大举进攻！白居山似乎一时之间想通了什么。

但倘若这一点成立的话，他们一行三人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因为这魏清吟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甚至对于白居山的行踪一清二楚，先且不说他们此次刺杀西凉的原因，问题是他们敢于此时暴露自己，说明妖族根本不怕他们向世人告知瀛洲妖族的存在！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他们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以自信他们三人根本逃不出瀛洲；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很快就打算公诸于世他们的存在，也就意味着人族将有大危难。

像现在的北幽赤霄关外的赤霄妖族，当时赤霄妖族三大天王挥师之时，他们根本没有定向于任何一个国家，而是同时对北辰皇族、中楚无差别作战，妖族的数量并不算多，人族参战将士兵力足足是妖族的四倍，但是妖族依旧以势无可挡的态势攻占了北辰皇族东南一个行省以及整个中楚北幽！后来若非中楚与北辰合力，兵分两路，才将赤霄妖族死死地压制在北幽妖族诸侯之地。

所以，一旦瀛洲妖族打算倾巢而出之时，赤霄妖族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全力进攻北幽，到时首当其冲的就是中楚！白居山认为在面临妖族相关的问题上，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的，因为妖人不两立，妖族以人为食！

西凉王朝虽然不会是首当其冲，甚至会有一些人西凉人乐于见中楚大乱，但是白居山是不认同这种观点的，这在他看来是根本的原则性问题。

但是天下大乱之时，会有很多人不会视其为根本性原则，假使红莲皇裔是如此的话，那便真的大乱在即了。

白居山甚至有些不敢设想了，虽然危险十分，但是他觉得他自己必须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李延陵和李羡宸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都不是蠢人，自然知道瀛洲妖族现世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妖族看起来和我们人族并无二致，为何我们将其定认为妖？”李羡宸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妖族的来源在凡间一直是个谜，妖族诸侯之地是人族对其的一个称谓，实则就是他们进入人间的入口。人妖之别的根本在于，他们以人为食，而且修炼方法是以血脉为基准，天生比人族强大。他们是不属于我们这个位面的生物，但是妖界位面不同于平行位面，平行位面和我们凡间是平行相关的。但是妖族位面就类似与凡间交叉相关。是以，现在人族所知的也就只有两个妖族诸侯之地，但是并不排除还有第三、第四个妖族诸侯之地的可能，只不过还没有被发现而已。而妖族通过赤霄关、瀛洲这两个地点，不断地从妖界位面输送兵力。是以，你根本不知道妖界位面的实力有多深厚。现在只不过是限于这两个地点的入口被人族大擘封印了，是以妖族数量一直都不足为虑。就算是北幽赤霄关，也不过廖廖数千妖族。赤霄关那么多幽州铁骑，还有北辰皇族的呼风骑军就是一直严防着这数百妖族入侵，否则光是凭三万北幽铁骑就足以扫平西幽，弄得整个西凉王朝鸡犬不宁。”

李羡宸听到这里还是觉得有些惊异，西凉铁骑的战力他是很清楚的，而北幽铁骑是和西凉铁骑一个水准的，经过西凉王朝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才不过凑出了两万西凉铁骑精兵，这其中的粮草耗费简直可以说是天文数字。而北幽三万铁骑是一股非军方势力，也就是说军方是没有直接调动他们的权力的。若是这股势力对准了西凉，那西凉至少会有三分之一的国土危在旦夕！

从这一点上来说，李羡宸确实是想谢谢那赤霄妖族，若非顾忌赤霄妖族，中楚至少可以提前二十年对西凉动手，至少从眼前来看，三年甚至五年之内，中楚不会对西凉动兵。

李延陵自上次与那魏清吟交手之后，也心有余悸。那魏清吟看似最后是逃走了，可是李延陵总感觉最后是她故意放他们三人一马，所以说，她应该留了后手。否则，当时的自己应该不是她的对手，早在道藏后山禁地与紫微冲虚帝君的召灵交战之时，他就很明显地感觉到那种虚无感，显然他们在本质生命上有着区别，而这种本质生命交战方式的压力会使人族在交战时处于很大下风。

光那净世妖火就足以称雄，恐怕威慑之力不在那羽化火莲映射法之下。

“妖族已然知晓了你们的踪迹，你们为何还不返回西凉？”李延陵忽然抬头望着李羡宸，很是冷峻地问起了这个问题。

李羡宸知道李延陵很聪明，但是他聪明得太快，快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此时，这个问题似是已然避无可避：“妖族之事，事关重大。当时赤霄关妖族于天王山挥师，幽州百姓死伤无数，遍地白骨，血肉不存。那种场景，我没见过，但是光听白先生的描述，我就已然不寒而栗。现在既然瀛洲妖族现世，自然也事关我西凉子民，我必须要一查到底，否则将来大祸临头而不自知，岂不危险。即使此行危险十分，我也势在必行。兄弟，你懂吗？”

李延陵并未见识过妖族食人的惨状，别人或许认为李羡宸这个二世子啥也不通，但是李延陵不这样认为，他也认为李羡宸所说的符合人族大道至理。

“那现在该如何查？那妖族行踪诡秘，恐怕无从下手。”

“红莲国局本就不同于其他，我认为想要查清瀛洲妖族，反而需从红莲皇裔或碧游道宗下手。瀛洲妖族诸侯之地的具体所在，他们在此盘踞如此之久，红莲皇裔和碧游道宗不可能不知道，想要弄清中间的关系，我们必须从长计议。最糟的精况就是，红莲皇裔、碧游道宗与这瀛洲妖族已然结盟，那样的话，我们此行就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我们接下来也要隐匿行踪，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暗中调察。”

“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西滨大战之际，到时碧游道宗和红莲皇裔，抑或是瀛洲妖族的主力都会被澹台大军所吸引，到时我们只要计谋得当，还是能有一丝机会调查清楚的。”

李延陵没有多想，只觉得此事事关人族大义，而且李羡宸也孤身犯险，于情于理，他此时都只能兵行险招了。

是夜，李延陵久久没有入眠，他在思考一个在外人看来有些愚蠢的问题——他总感觉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些身不由己，比之刚好徽州城新安镇之时，他已然今非昔比，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但是，他似乎从未感觉到一种得以舒放的自由，他有他想做的事情，自己的修为似乎也日益精进，但是却越来越陷入一种无力感。随着他眼界与欲望的增长，他甚至想过有朝一日登顶人世，成为如十大阀主、剑阁楚丕抑或是鬼谷青帝这般的人物，眼前他就只想做成两件事，一件事就是助澹台照平定红莲，然后能带陆幽篁离开青丘，隐居正宗山或者黄山都行。

但是这两件事似乎都很难啊。

李延陵正这样想着，厢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很有些熟悉又有惊悚的大红色身影，李延陵当场就惊得跳了起来！

曹婴！

曹婴的脸庞带着独特的英气，一般的女子是没有这股子气息的，既然是陆幽篁身上，也是妩媚多于英气。但是曹婴的美也是惊心动魄，就是一种慑人的美，让人不敢轻举妄动。曹婴眉目藏雪，李延陵就这样连剑袍都没穿地站着。

李延陵可不担保这曹婴会突然暴揍自己一顿还是干嘛，对这大魔王，就算是她现在想干什么，自己也拦不住她？

曹婴冷冷地看着李延陵的呆样子，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听说你偷了炽寒剑？”

李延陵当时就愣住了：“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没有偷，是它自己跟我过来的，你怎么会知道？”李延陵话总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实在说不通。

“没想到你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擅闯后山禁地，拿走这柄镇山之宝。我去这后山禁地不知多少次，求了师尊也不知道多少回，都没法拿到这柄炽寒剑，没想到是终是被你小子拿走了，还用炽寒剑意在天宗斗法上令我大败。看来你命格克我啊。”

李延陵听得胆颤心惊，这曹婴可不是闹着玩的，正宗山年轻一代杀力第一的大魔王，她口中所说的师尊自然就是李曦和。上次天宗武台之上见到的曹婴还剑气四溢，可是这次见到她，李延陵却是一点也感受不到她的剑气了，不然李延陵不会连她进厢房都不知道。说不定她差点就能分化出第三道剑气分身——妖童曹婴了。一气化三清剑气至深艰涩，就算是李延陵，倘若没有李曦和的亲自指点，也是半点不会。

面前这样一个人视自己为剑道磨石，李延陵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你怎么知道这炽寒剑在我身上？顾安实没事吧？”李延陵忽然闪过一个很危险的念头。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这件事暂时只有我和陈师兄知道，假如这件事被先天长老知道了，恐怕陈师兄就麻烦了，师尊出来也不见得能保得了他。”

李延陵心下一惊，他原以为只要李曦和出关，这件事情，自然就能被压下来，如此看来，就算是李曦和也不见得能封得了悠悠之口。李延陵心下打定要尽快找到名剑剥离之法。

“那你此次来这瀛洲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想法把你的炽寒剑拿回去了，否则陈师兄这以后的掌教之位是别想了。”

李延陵竟然没有片刻思虑：“行，只要你有办法从我的身体里拿走这炽寒名剑，是生是死，我都无怨言。”

曹婴看着李延陵诚挚的眼神之时竟然有着一丝恍惚，她从未见过这样一个愚蠢的人，在这乱世之中果真将自己当成了圣人？

“早在当初天宗斗法之际，我就感觉到了你身体里剑气凝练，纯粹得仿佛整个人就是一柄名剑。看来你果然同那温霄一样，是先天剑胚。真是令人称羡啊。难怪那炽寒剑果真臭不要脸地非要跟着你走了，既然名剑入了先天剑胚之中，那我还怎么拿得出来？杀了你，岂不是名剑也因此消散？只有生擒你回正宗山，听凭师尊处理。“

李延陵忽然一听这曹婴要生擒自己回正宗山，一时之间便急了，回了正宗山，自己多半是再无生还之机。可是若要如此就让自己与那陆幽篁再也见不了，李延陵打死也不肯。

“曹师姐想要带我回正宗山，延陵绝无怨言。但是，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为何？“

“我要去见一个人，并且把我该做的事情做了以后，才能走。”

“那我哪知道你何时事情才会办完？如若这件事完成了不了，你岂非一辈子都不跟我回正宗山了？”

“不会，只要此次东征红莲告一段落，我自然就跟曹师姐回去。听任掌教处置。”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否则，我当场就杀了你。”说完，曹婴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