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游山泽记 第四十五章 炽寒剑羽

李延陵自上次与钟灵慎一战之后愈发感知清晰。他知道自己一直处于四境，就算与曹婴一战之后自己仍是处于四境，并没有任何松动。而不知觉间，他总感觉自己随时会突破四境之瓶颈。

苍虬城外那一战令李延陵对于炽寒剑元的感知更加敏锐，他总感觉自己体内的那股炽寒剑元渐渐能被自己调动起来一点点气息，而那青莲剑胆则仿佛活物一般不断在他的身体里游走，一日日茁壮，有了一点死气泛活的感觉。似乎自己的身体就是这株青色死莲的池塘，在池塘，特别是炽寒剑元的灌注下，这一眼池塘开始泛起涟漪，生机四显。

李延陵甚至可以感觉到青莲剑胆的欢悦欣活，而炽寒剑元则像个高冷的贤者隐士，一直都不太愿意搭理李延陵和青莲剑胆。只有上次李延陵进入战斗状态时，才肯放出一点点炽寒气息。

但是这点气息都已然足已令李延陵承受不住。

李延陵再一次模拟上次与钟灵慎的交战时的那股剑意。当时，李延陵只感觉自己并没有控制住炽寒剑元，反而是被炽寒剑意给控制住了自己。当时炽寒剑意竟然达到了“化形显征”这一境界，这种境界不同于剑修十境，而是属于会心一击，有点类似于一丁点神游天外，但是李延陵却感觉这种境界竟然很稳定。

思绪流转，李延陵探出右手，那右手掌心剑气飘然，竟然缓缓浮现出了一片“剑羽”。这片剑羽很看似轻柔，弹指之间，却细微深切，所过之物，李延陵身边所坐的那木桌丝毫不动，可等李延陵手指轻轻碰触，却是已然两半！而那切品处光滑得犹如琉璃，而不见一丝粗糙磨砺，堪称鬼斧神工！

皮毛未损，内里已死。

李延陵脑子忽然浮现出来一个词——炽寒剑羽。此物不就如同圣人遗章，令人叹为观止吗？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是李延陵就打算替此式剑意命名为炽寒剑羽。

“这式剑意杀气过盛，却是所有杀意都内敛于一枚如此瑰丽的剑羽之中，实在有些可怖，难怪那钟灵慎一式剑意都挡不住，不是你境界比他高，而是你的锋芒太盛，他根本抵御不住。”不知何时，白居山已然来至李延陵身后。

“白先生这么晚还不睡？”白居山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李延陵也没有隐藏自己的任何底牌的意思。

“李兄弟，可否想过随我们回西凉？”

李延陵挑了挑烛火：“西凉是个好地方，有机会我定当前去，听说那里有西凉烧，也有生烤羊，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都会去的地方。但是，得等到以后我能去的时候，我才能去。”

白居山苦笑了一声，这条路本是李延陵现在惟一可选的，但是李延陵并没有答应。白居山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儒学才士都被称为腐儒，而白居山不得不承认，李延陵虽然不是出身儒教，年纪轻轻，却是彻彻底底无药可救的酸腐之人！天下之大，不止中楚，抛开门户之见，中楚、西凉、北辰、南梁、东海诸国又有何不同？如道家宫朝令就能胸怀天下，隐居红莲。

可是李延陵做不到，虽然他才刚刚涉世，但是世俗之间已有太多令他牵肠挂肚的人和事了。是以，他不肯入西凉。

李羡宸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很聪明地干脆没有问。

“你的体内有两股绝顶剑气，现在的你还无法克制这两股剑气外溢，倘若遇到真正的大擘，那你就麻烦了，我这里有一篇家师的《衍天集》手抄残卷，家师季夫子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其学识博闻世间少有，衍天一道虽然不是什么高深法门，但是讲究一股天道趋势，对于你控制剑气大有好处。这手抄残卷也出自我师，但是当初也只有这残篇是家师留给我的，现在就赠予你。”白居山掏出半卷羊皮，而这羊皮之上刻着的字，清秀阔意，于细微之处见气意，于宏大之处见境界，李延陵观过《道藏》，此时看到这残卷，一笔一划之中的笔锋，李延陵看感到的是一股剑意，气意之深，只感觉自己的神识便差点陷了进去。

李延陵本欲推辞，可是见白居山危襟正坐，怔了半晌，就恭敬地接了过来：“先生慷慨，小子也就不忸捏作态，这一路上我一定好好观详，待先生回西凉之日，我定当归还。”

白居山含笑点头。

“上次你与钟灵慎一战，耗意过甚，接下来最好还是不要再劳神了。当时是你体内的那股剑意控制了你，而非你流转如意而发的剑意，这样实在太过危险。”

李延陵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是夜无话。

接下来几天，李延陵边与李羡宸、白居山往西滨城赶去，闲暇时便拿出这半卷《衍天集》仔细参读，《衍天集》蕴意晦涩，李延陵好在读抄过《道藏》，对于《衍天集》还算能入门，虽然乍一看，并看不出来什么门道。但是李延陵却根据这衍天一道反推到了自身的气机脉路，总感觉有着诸多的暗合之处，天人合一或许就是这衍天一道的精髓之一。

“二世子殿下，你看这李兄弟似乎就比你更加勤奋。”

李羡宸却仿佛似个无赖痞子：“本世子天资聪颖，对那修真一途提不起半点兴趣，何必去看那些书。季夫子的《衍天集》通世篇我也有幸读过抄本，白先生你别动怒，可能我这人就大老粗，看不出来有些什么门道，玄玄乎乎，哪里及得上我于这凡俗世间逍遥畅快。对以对这《衍天集》孤本也就提不起半点兴趣。李兄弟虽然也是天才，但是比起我来说，还是要差上一线的，哈哈。”

白居山似乎早已熟悉了李羡宸的无赖德行，也就不再说他。

李延陵不断回忆起白居山上次所施展的大圣北斗燃灯法，虽然方法不同，但是本质上和刚才自己所理解的天人合一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显然，天人合一的境界也有高低，真正大乘意义上的天人合一，神游天外，自然是至高修真境界。但是通过方术等方式进和入的天人合一境界虽然能在短时间之内极大提升战力，但只是暂时，而且境界并不算高，与真正的天人合一还是有很大距离。

是为伪境。白居山除非能将大圣北半燃灯法开启第七命灯，否则都只能算是伪境。而李延陵上次进入炽寒剑羽状态的也是伪境，只有当他真正掌控了炽寒剑，才能随心所欲地调动炽寒剑元，才是炽寒剑达到极致的至境。

明白了这一点后，李延陵才明白，这《衍天集》虽然是无上妙篇，却只是总纲，正如白居山依据道家方术，以衍天集为基，而以大圣北斗燃灯法为式，才能发挥出他自己的战力。李延陵需要做的就是取《衍天集》中天人合一主旨为总纲，结合自己的剑道，甚至另辟蹊径，才算真正地悟透了衍天道。

明白了这一点，李延陵当下就不再疑惑，而进行具体探究的阶段。至于钟灵慎之死一事，李延陵也不是傻子，当时自己虽然神智不清，但是最后那一剑明显是有人栽赃嫁祸。而能有本事出这样一招百里御剑的，肯定是隐藏至深的高手。

李延陵当然要尽力查清这位暗中高人是谁，否则自己真的是再如何也说不清了。甚至可能牵连澹台照，是以李延陵必须要在近日查清这件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是，现在李延陵一点头绪都没有，当日虽然只有东林书院、苍虬城在明面上，但是暗地里的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当时李延陵只有先离开苍虬城，李延陵在临走之前，拿走了那柄剑。那柄剑平平无奇，以李延陵的感应剑气之强也只能感受到一丝丝莫名的气机。此人能百里御剑，气机还如此之微弱，李延陵也只能以这点为线索来追查。

李延陵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毫无退路，而在这条后路之上，没有人可以让他依靠，什么都只能靠他自己。

三日之后，李延陵他们来至了西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