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功德簿 第七十一章 坟头夜话

夜风微凉，漆黑的夜色只有几点灯火点缀，远处传来的打更人的声音若隐若现。

此时已经是亥时三刻，叶长安在一处屋顶上也已等候了多时，这屋顶位于县衙对面，站在上面正好能看到县衙之中。

之前摆宴的地方仍然亮着灯火，依稀能看到里面有几个人影，那道人也在其中。叶长安是在等，等那道人离去。

叶长安不敢靠的太近，以免被那道人察觉，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他没等到道人离去，却等来了另一个奇怪的踪迹。

叶长安所站的屋顶后方一处窄巷子，此时不远处走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男子大约三十来岁，相貌普通，但却身形高大。

男子背上负着一个布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叶长安往后方看去，并没有人追赶，但男子还是异常小心，走几步便回头看上一看。

如此奇怪的举止，叶长安怎么能不起疑，不过男子虽然一直四处观察，却终究发现不了屋顶的叶长安。

等到男子走的近了，在叶长安眼里，一张年轻的脸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当看清男子正脸之后，他轻咦一声。

因为这男子他虽然不认识，但却见过一面，叶长安记性还算不差。

之前在客栈之中，旁边有一桌人在说话，而从他们说话的内容上，叶长安知道他们是捕快，而这个形迹可疑的男子正是那第二个发声的人。

此时男子已经越过叶长安继续往西而去，而他背后的布袋也显露了出来。

布袋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但看男子并不吃力，说明里面的并不重，不过布袋依然被撑的鼓鼓的。

看到布袋的大小和形状，叶长安突然想到了一个作恶的职业，人贩子？

叶长安有些犹豫，梅小满的下落还没有眉目，他不想节外生枝，可如果那男子背的真实被贩卖的孩童，那自己岂不是错过了救他们的时机。

也罢，梅小满现在还没有丝毫线索，如果又错过了其他援手的机会，他恐怕难以原谅自己。

一念及此，叶长安不再纠结，瞧瞧的跟在男子身后随行。

二人一前一后，男子步履依旧匆忙，直到出了镇子，来到镇子西边的田野中。

田野中是成片的麦子，男子毕竟是个普通人，在这黑暗之中走的也并不平稳，时不时的一个踉跄歪斜，好在背上的布袋始终未曾掉落。

随着男子越发远离镇子，叶长安慢慢发现，这片地方好像是一片坟地，开始的三三两两到后来的每走几步就能遇到一个，和那位老者所说的地方应该一样。

只是不知道这男子为何来这里，莫非有其他人接应，要说这坟地晚上除了蚊虫肆虐，就只剩下阴森恐怖，普通人几乎没人敢一个人在漆黑的晚上来此。

而这个男子显然也属于普通人的范畴，一声声沉闷的喘气声可以看出，他内心同样也在害怕，只不过必须要做的事让他继续往前走着。

又走了片刻，男子脚步渐渐变得轻快，似乎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

而身后的叶长安却比男子看的更远，他看到了三座紧挨着的隆起的坟头，中间的最高，两边的稍小，就像是一位温柔的母亲和她的两个孩子。

坟头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草，可见经常有人在清理，只有坟前凌乱的摆放着几束不知名的野花，有的已经枯。这三座坟距离其他坟头颇远，方圆几十米，独它一个。

不过当叶长安看到坟头前躺着的一个人时，才明白这究竟是谁的坟墓。

是那遭受无妄之灾的一家三口的坟，两个小孩虽然失踪了，但也被好心人立了衣冠冢，让她们母子三人在一起，而边上躺着的人正是痴傻乞丐。

几步过后，男子终于也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不过他却并不害怕，反而直直迎了上去。

“友顺哥，我又来看你们了。”男子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

乞丐男子不知道是否睡着，但当听到声音时便立刻转过了头来，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嘿嘿傻笑。

“你来了。”乞丐看到来人，伸出手迎了上去。

“是啊，友顺哥，明天就是嫂子和两个小家伙的祭日了，你也知道，白天我不太方便往这里来，所以趁着今晚把一些纸钱，金元宝之类的祭品送过来。”男子说着，将背上的布袋轻轻取下来放好，随后从里面掏出一个个祭奠所用的东西。

原来布袋里装的都是这些祭品，看来自己误会他了，叶长安想到。

不过看这男子话语，似乎对这一家四口很熟悉，或许他知道母女三人殒命的真相？叶长安有些意动，便又往跟前藏了藏。

“烧火……明天……”乞丐男子呆呆的说道。

“对，就是要烧给她们，我还带了火折子，你以前用过的。”

“是啊明天！每年的河神祭是固定的日子，她们娘仨的祭日也永远停在了明天。”

男子说着，对着三座坟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三块木板做成的墓碑，上面用墨水写就的字已经有些暗淡，中间一块墓碑上写着孙王氏之墓，左边墓碑上写孙家长女雨蝶之墓，右边写孙家幺儿明皓之墓。

内容简单，但让人能一眼明了。

盯着墓碑看了许久，直到乞丐男子拉了下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

“唉！大哥……我知道你自知报仇无望，所以才变成了这样，如果当时……”

“唉！”男子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憎恨这些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憎恨那些包括我在内见死不救的人，虽然你并不知道我在场，可是我还是痛恨我自己的懦弱。”

男子不管痴傻汉子能不能听懂，知不知道其意，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似在讲述，又似在忏悔。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杀了我这个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人能让你心里有一点好受，我会毫无怨言，也会很欣慰，因为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可这老天爷，却偏偏放任坏人不管，又将恶果降在了好人的身上。”

乞丐男子听着男子的话语，却不懂得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一边傻笑，一边在祭品里面翻找着。

“如今这河神祭已经变成了伏牛镇固定的节日，实在可笑啊，那么多人尊敬这个大仙人，和推崇所谓的河神祭。殊不知，他们信仰的大仙人和他手底下的徒弟们是群怎样的刽子手，呵呵，一帮愚民，包括我也一样。”

“大哥，如果有机会能为死去的她们报仇，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的，你相信我吗？”男子声音沉重，看似在对乞丐说，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勇气。

“嗯？”不过乞丐男子虽然不懂，但却回应了一声。

“可我怎么能杀得了那些会法术的妖人呢。”男子说着，突然掩面而泣，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有些崩溃。

“那你想不想赎自己的罪？”

男子正埋头哭泣，却突然听到一句话传来，他猛的回头看去。漆黑的野外，他只看到一个人影慢慢走来，不等他说话，那漆黑人影的身上突然亮起柔和的亮光，将周围照的清晰了一些。

男子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影，一个相貌俊朗，面容和善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