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旧事 第五十二章 黑影

非典结束后，田猛和小胖家就着手盖新房子了。盖房子的第一步就是扒老房子。扒了老房子，田猛家就在河沟道旁搭了个棚子——木棍搭了架子，在上面铺了青白相间的塑料布。一家三口凑合着住进了里面。棚子和新房中间还有一个香炉，王会每天早晨六点准时上香，保佑新房子顺利完工、田家福禄安康。而小胖一家暂住到了韩悦家。经过三个月的夜以继日，两家的二层小楼平地而起，轰动了全村。村里的男女老少都陆陆续续地往这两家串门，不住在我们这一条街的老老少少故意绕到水沟道，就是为了经过田猛和小胖家，东瞻西望他们俩家美轮美奂的新楼。爱凑热闹的我，更不必多说，一天到晚往他们俩家跑，一趟又一趟，就差住在他们俩家里了。我们在新房子里玩捉迷藏、过家家、打扑克牌等等，这些游戏在之前都快玩腻了，但在新房子里，好像又找到了这些游戏的新鲜感。

一天晚上，我们在田猛家玩捉迷藏时，小胖在二楼突然尖叫一声，我们急忙跑到他的身边。

“咋的啦？”我一脸惊恐的问道。田猛家的新房子还没有排线，照明靠的是蜡烛和月光。我以为小胖崴到脚了，目光落在他的脚上。

“我——我刚才看见一个——一个黑影往棚子里去啦！”

“黑影，什么黑影？”

“黑——黑色的——人影。”小胖哆嗦着，抓紧田猛的胳膊，寻求安全感。

“你没有看错吧？”

小胖躲在田猛身后冲我摇摇头。

“田猛，你家都盖好新房子了，为什么不把棚子拆了？”我向棚子望去，疑惑地问道。

“我妈找大师算过，必须到本月十六才能拆。这样我们家才能岁岁平安，年年发财。”田猛信誓旦旦地说。

我嘴上没有说什么，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了，还这么封建迷信。”我掏出兜里的小型激光手电筒，照向棚子，对田猛说：“棚子里的东西不都搬过来了吗？”

“对啊！”

“棚子里什么都没有，人进去干什么？”

“会不会进去大小便？”韩悦此话一出，我们都挠挠后脑勺，不知如何做答。

“呃……如果要是这样，我们就当没看见吧！”我收起手电筒，重新揣到兜里。

“这可不行，我妈准备棚子拆了之后，建个鸡窝棚，以后卖鸡蛋呢。如果有人现在在上面拉屎，太——”

“太恶心了！满地都是大便，拆的时候万一不小心踩上了……”

巧玲满脸嫌弃的表情，仿佛她已经踩到大便了。

“对！太恶心了。”

“那怎么办？”

“这好办，我丢个石头过去，他准吓跑。”

“不行，万一石头砸到人就不好了。”

“那怎么办？

“直接下去把他赶走不就行了吗？”

“谁去啊？”

“小胖，你刚才看见那人是男是女了吗？”

“呃……好像是男的。”

“什么叫好像，如果不是男的，男的进去就尴尬了。”

“我们一起去，在外面喊话，听声音进棚子！”韩悦出主意道。

“嗯！好！”大家一致赞同。

我们竖起耳朵屏住呼吸，踮起脚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走到棚子外面。我们相互使了使眼色，把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留给了田猛。田猛大喊道：“里面的人，我看见你啦！识相点就赶紧出来。”见里面没有声响，我们慌了。这不在我们的预料之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不知是对黑暗的恐惧，还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我开始浮想联翩。

“万一里面不是搞恶作剧的人，而是小偷、杀人犯之类的呢？”我压低声音对大家说道。此言一出，大家脸色骤变。

“你——电视看多了吧？”田猛反驳道。但他的身体支棱了起来，双手握拳。

“北北说的有道理，要是来拉屎的，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全就拉大家下来。”韩悦一脸懊恼，“现在我们兵分两路，北北带着巧玲和小胖去找大人，我和田猛在这蹲点。”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我带着巧玲和小胖刚要起跑。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不要去喊大人。”

我们三人一怔，觉得声音似曾相识。“这——这不是你姐的同学吗？”韩悦向巧玲喊道。我们缓缓地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田南南！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对于田南南大晚上出来“吓人”颇有微词。虽然嘴上没说，但在脸上表现得一览无余。只有韩悦发现了异常，“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还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田南南刚要张口，街头的狗突然狂吠，还夹扎着人的暴怒声。田南南闻声色变，急忙跑进田猛家里。“哎！你往我家跑什么呀？”田猛追了上去，我们紧跟其后。只见田南南发疯似的跑到一楼的东侧房间里，躲到床底下。我们被这一操作整迷糊了，“她是……”我感觉到了田南南的异常，平时看起来很高傲的人，今天却狼狈不堪。

“你躲我床底下干什么？”

“求求你们了，就当没有看见我！求求你们了……”

“啊？”我们一脸问号。

“要不然，你们就是在逼我去死。”

“啥？”

“砰砰……”外面传来拍门声。田南南死死捂住嘴巴。

“家里有人吗？”田猛家的大门没有关，外面的人见没有回应，就走了进来。

“有人！”韩悦边喊边跑到院子里，我们紧跟其后。“有事？”

“有人啊？”院里来了3个男人，其中一个是田南南的生父田文建；1个女人，女人是田南南的生母张秀琴。“咦，这不是巧慧的妹妹吗？”

“对！我——我是，怎么了？”

“你有见到我家田南南吗？就是你姐的同学，她以前不是经常找你姐玩吗？”

“我看——”

“没有看见。”韩悦大声道。

“我问她，又不是问你。”

“我——没有——没有见到，她都好长时间没有找过我姐了。我好长——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是吗？”女人将信将疑。“我刚才好像看见你们在门外，真的没有看见。”

“我们刚才在玩捉迷藏，躲到了外面。”韩悦为了打消女人的疑虑，说得铿锵有力。

“那她刚才说看见了？”

“我——我看见了一个黑影。”

“对！是有一个黑影，我也看见了，从河沟道穿过去了，往西跑了。”巧玲不会说谎，我怕她露馅，赶紧插话。

“对！我也看见了，还以为是坏人。所以，我们都回来了，不敢往外边跑了。结果你们来了，都吓死我们了。”

“看来她是出村了……”三个男人嘀嘀咕咕。我们期待他们赶紧走，再不走真的支撑不住了。

田南南的生父突然对我们微笑起来，“真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你们如果见到田南南，一定要告诉我们。这孩子考试没考上，发疯了，魔怔了，今天晚上跑出来了，不知道跑哪去了。哎……”

“她——”

“她是不是刚才那个黑影呀？”韩悦见巧玲要说出田南南的藏身之处，急忙阻止。“那你们要赶紧去追了，万一出村遇到坏人怎么办？”

“好！好！你们玩吧！”4个人嘟嘟囔囔地走了。我们赶紧关上门。“你为什么不说田南南在田猛床底下？”我问韩悦。

“你相信他们刚才的话吗？”

“不知道。”

“但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田南南真的疯了，怎么办？”

“那就把她送回家。”韩悦十分镇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