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旧事 第四十三章 写诗

看书看的多了，我们便学古人作诗。我们翻了一本本书，绞尽脑汁地想着诗句。书被我们横七竖八放的满地都是，“老师上课是怎么讲诗的？”我一筹莫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还不如合作一把。

“老师上课时说，‘诗讲究对仗工整，要有格律，要押韵’对！老师上课就是这样讲的。”巧玲斩钉截铁地说。

“我想起来了！多谢指教。”我学着书中的女侠，向巧玲抱拳答谢。我嘴刁笔，双手使劲揉着太阳穴，终于想出了两句诗，赶紧写下来。写了之后，觉得没有对仗整齐，刷刷划掉，又冥思苦想了两句，写下来之后，又觉得没有押韵，又划掉……就这样经过左思右想、反反复复地修改之后，我人生中的第一首诗诞生了。我拿着承载我诗作的纸，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手舞足蹈地在小伙伴面前嘚瑟，“我写完了，写完了，你们快点！”

“快了快了，别急！”田猛叫道。

“我也快了。”

“我也快了。”

“我——我也快了。”小胖把右手指从嘴中拿出来，口水被拉成一条长丝，他赶紧用左手指蹭断，沾满口水的右手指在衣服上擦擦。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有往我衣服上摸。”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的诗终于都完成了。“我先写完的，我先读。”我迫不及待地站到桌子上，“咳咳”两声，清清嗓门，大声朗读起来，“满园香气溢人脸，千娇百媚惹人羡。俯身进鼻有异样，不是花味是药香。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我满脸期待地望着小伙伴，渴望我的第一首诗得到他们的认可。

“不错不错，我是第二个写完的，该我了。”田猛把我从桌子上拉下来，自己站上去。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一棍干趴下，我比武松猛！”田猛念道最后一句还不忘做一个“威武”的姿势。

“你又没见过真的武松，你真的能打过他？”

“那当然！”

我刚要接着反问，被小胖打断，“该我了，我是第三个写完的。”

“什么？”我有些不相信，但巧玲和韩悦都没有反驳。我惊讶地看着小胖弯腰爬上桌子，像耄耋老人步履蹒跚地跨门槛。我和田猛冲上前，帮了他一把。他站在桌子上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念道：“一二三四五，数我最有富。不要太羡慕，我也很孤独。”小胖念完，眼睛里似有泪光。我觉得有些内疚，平时对小胖太粗暴了，以后不能对他粗鲁了。

“不错，小胖！”我大声喊道，其他人或许和我一样，对小胖有内疚之心，纷纷附和我，“厉害！小胖。”大家齐刷刷地鼓掌，小胖惊喜不已，又有些不好意思。他脸上泛起红晕，当我想扶他下来时，他终于勇敢了一回，利落地从桌子上跳下来。“真棒！”巧玲甜甜地说。小胖听了，脸涨得更红了，就连白白的脖子都红了。

巧玲轻轻地走到桌子前，向大家说道：“下面该我了。”巧玲羞涩地站在桌子上，她的脸上有些红晕，站在阳光下，散发金光。巧玲温声细语地念着自己的小诗，“清晨上学急匆匆，晚分归来与时争。饭后灯下圣贤书，直到深夜满天星。”巧玲读完没有下来的意思，她张开樱桃小嘴说道，“这首诗是写给我姐的，希望她中考顺利。”

“巧慧姐一定能考上的，巧玲你不要太担心。”我扶着巧玲下桌子。韩悦纵身一跃跳到桌子上，“下面该我来读了。听好啦！你写诗来我也写，要问佳作是哪个？萝卜青菜各有爱，何必分出胜负来！”本来我们还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诗比其他人的诗强在哪一点上，现在听了韩悦的诗，醍醐灌顶，瞬间将胜负置之度外。但自己费劲千辛万苦的诗不应该被埋没，应该被广大群众看见、朗读。我们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子，和了面糊，拿起刷子，将我们的诗贴在各自家里的墙上，又贴在街道上、电线杆上、各种书上。

我们大张旗鼓地将诗贴遍村里的角角落落，翘首以盼地希望大家阅读。在黄昏时，等群众们从地里扛着锄头回来；等牌场里的群众满身疲惫地出来；等在一起聊天的老大爷老大妈从果园散开。我们的诗不负众望地引来大家的注意。“这贴的是什么呀？贴的到处都是？不会是关于非典的新指示吧？”一位路过的老大爷，站在电线杆前满腹疑问，他眯着眼睛，摸着发白的胡须，疑惑不解，“一般贴文件用的都是黄色或红色的纸，这怎么用的都是本子纸？”老大爷满脸问号地向街道里的人询问，这时要归家的人们都注意到了无处不在的诗作，纷纷读了起来。他们读完之后，看着我们的署名，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帮小鬼搞的鬼，这也是诗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街上的人纷纷点头。

“这怎么不是诗？”躲在角落渴望得到夸奖的我们，听到别人说我们写的不是诗，强忍愤怒，期盼得到有识之士的赞赏。没想到田猛没有沉住气，火冒三丈地冲出去。

“诗首先要有题目，你这有吗？”一个穿的规规矩矩的男人，站在一张纸前，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的不足。他看上去和巧慧差不多的年纪，说话的语气平和，脸色十分平静。

我们本来在懊恼怎么连诗的题目这么重要的事都会忘掉，但瞬间被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征服。我们在角落呆呆地看着。

“我——我现在加上，不就——好了吗？”田猛紧张地拿出装在裤兜里面的笔，颤抖地将诗的题目加上——田猛威武。我们看不清田猛在纸上写的什么，紧张兮兮地观待后续。

“题目是有了，你看看你们的诗对仗了吗？押韵了吗？有平仄吗？……”

面对对方一连串的问题，田猛一头雾水，他求救地看向我们。我们一窝蜂地冲到男人面前，“不要欺负人！我们是小孩子写出这样的诗已经很了不起了。”

“对啊！我姐姐说我写的诗很好。”

“嗯！写诗讲得是寓意，是开心。”

“我觉得我写的挺好的，你——不能看不起人。”

男人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没有说你们的诗一无是处。虽然你们的诗从格式上来说连顺口溜都算不上。但你们有勇气，敢尝试就很了不起。”

虽然他后面夸了我们，但我们开心不起来。“你谁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可是清华大学的研究生，田华。”我们的不服气被来自最高学府的神秘力量一吹而散。田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呆若木鸡地看着他。街上的人急于回家做饭，也懒得讨论我们的诗了，纷纷扭头回家。田华临走时对我们说：“想写好诗，必须多读诗，多练，多观察。一定可以写出好诗，我看好你们。”

我们像似得到了武功秘籍一样，回家就开始找诗背，每天写诗。我们的诗没有丝毫提升，没过多久，枯燥无味的日子就劝退我们。被贴满大街小巷的诗作，被一场大风雨糟蹋的连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