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昙花 第一章壮志难酬

我是杨云杰，南都市红海房产的一个小小组长。未婚，也没有女朋友。

三十一岁那年冬天，我终归没能抵挡住来自父母的压力，应召回到老家相亲。

短短半月，我成功完成了从踌躇满志到垂头丧气的完美脱变。

已经不记得过程但却清晰记得数字，我已相亲十次。

曾经我以为社会的现实只存在于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万万没想到如今居然像病毒一样也侵入了农村这片净土。

车，房，礼成了最基本的谈资，还附加各种条件琳琅满目。这就如同已经被攻击得奄奄一息的你还被格外赠送一砖头，直接就躺在血泊中。

有时间我甚至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在谈生意还是在找女友，不过后来想想也可以理解，在这个比例严重失调的社会还有剩下的几千万战友在虎视眈眈，她们的确有高调的理由。

我是屡败屡战，我老妈脸色是越来越不好看，可是我的战斗依旧结不了束。

虽然处处碰壁但在这次相亲中我还是遇见了一个很不错的姑娘。

她叫苏小爱，人如其名小小的个头十分可爱，用日本话说就是老卡哇伊了，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年龄都会认为她是高中生。

她有男朋友，但父母不喜欢也不接受，然后就逼着她出来相亲，结果第一炮就撞上了我。

还记得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嘟着嘴看都不想看我。最后聊的时间长了她也释怀了，对我“叭叭叭”地吐了一肚子苦水。

我很同情她，真的。也很不赞同她父母的霸权主义，我觉得这社会难得有这么纯粹的爱情，这应该鼓励而不是扼杀。

为了安慰她，我请她吃了一顿饭。她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也哭了好几次，最后醉了。

那晚我没回家，在酒店的沙发上守了她一整夜。

第二天她醒来看见我依旧躺在沙发上时，她眼睛有些湿润，低着头咬着嘴唇说我是个好人像个大哥哥，感动的当场就要和我拜把子，被我委婉拒绝了。

临走时她一再拜托我回去后要说是我看不上她，不然她要挨父母的训。

我说我找不出看不上她的理由，她想了想说：“要不就说我太可爱了，太天真了，不适合成家。”

我笑笑点头，她这难道是在自夸？

后来我和她经常聊天联系，我也会向她吐槽我的相亲过程，她会笑也会骂我傻还会给我加油打气出谋划策，我俨然没成为她的哥哥倒像是不懂事的小弟。

马上就到除夕了，我的战斗还在继续。

除夕前一天，晴天过后夕阳西下天际边一抹红霞，温度微凉清风徐徐。

县城南郊，滨河河畔，古亭之下一窈窕女子静静而立，偶尔轻风拂过脸颊青丝飘逸。古亭之中张灯结彩，古亭之外花团锦簇，人来人往中独居仙气。

望着那女子的背影，我竟有些慌神，她竟然像个仙女儿。

这是我的第十一个相亲对象，也是最后一个。她叫钟小语，三十岁，本地县城人。

“你是钟小语？”我走过去轻轻问道。

那女子闻声回头轻轻一笑，虽是波澜不惊却似倾国倾城。仅仅是一瞬我便心神荡漾，真是：玉齿朱唇俏鼻梁，眼明眉轻玉霓裳。好似玲珑一仙女，仙气入尘绕朱梁。

“你是杨云杰？”钟小语礼貌地笑笑问。

“嗯。”我第一次不知道怎么找话题开场。

空间一时静默，夕阳余晖下我们并排着蓦然无语。

“陪我走走吧。”最终还是钟小语打破了宁静，从她话语中我听出一丝莫名的忧伤。

黑暗吞噬了天际边最后一缕余晖，整个城市的灯光闪烁起来，五彩斑斓绚丽多彩，沿道的大红灯笼和闪烁的彩灯提示着人们节日的到来。

河风阵阵，温度降了不少略有寒意，沿河道路上人流逐渐稀少，一番难得的宁静。

我与钟小语并排走着，很默契的一路无语。

钟小语总是低着头目光不曾离开自己的鞋尖，我时不时会瞟她一眼欲言又止。

一阵河风吹过，钟小语抱抱身子微微哆嗦不由轻轻“唏”了一声。

这风的确很冷，看着钟小语单薄的衣服，我没有犹豫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

我明显感觉到钟小语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她停下抬起头看着我神色有些慌张，取下我的外套递给我道：“不用，我不冷。”

“看你都冻地哆嗦了还不冷？”我笑笑再次为她披上衣服。

“你不冷吗？”这次钟小语没有拒绝。

“我是男的，火气重。”我嘿嘿一笑别过头暗暗打了个哆嗦。

“谢谢！”钟小语不好意思笑笑低下头继续往前走，不过我明显感觉她的忧伤又愈发浓烈。

空气再次变得安静，似乎整个世界安静的就剩我们两个沉默的人。

就这样默默走了很久，不知不觉到了屏风街，这里有盛大的灯会，各种花灯延绵了整条大街，五彩缤纷如人间仙境。人来人往喧嚣热闹，孩子们兴奋地嬉闹着，大人们也忙着拍照，情侣相互依偎着窃窃私语，三三两两的小年轻成群结队喜笑颜开，还有各类小贩的卖力吆喝让这个夜沸腾起来。

“多年没回家，没想到如今的灯会这么热闹。”眼前的美景让我突然兴奋起来。

“我也多年不见了。”钟小语终于抬起了头，眼前的景色似乎让她舒服了一些忧伤淡去不少。

“你不就是城里的人吗？怎么还多年不见？”我问。

“一直在外面都好几年没有回家了。”钟小语淡淡一笑。

“这样啊。”我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择日不如撞日，如此美景怎能辜负，不知美女是否愿意与我结伴同游呢？”

钟小语一愣转而“噗呲”一笑点了点头。

进入屏风街融身于花灯之中所有烦恼都随之烟消云散，钟小语脸上浮出了难得的笑容。

“看，那里有做糖人的呢。”钟小语指着前方一个小贩道。

“你喜欢？”我问。

“嗯。”钟小语点点头。

“走，让他给你做一个。”我说着挤了过去。

“喜欢哪个？”我指着小贩桌上的图案问。

“我属龙，那就来条龙吧。”钟小语道。

“师傅，来条大龙。”我指着图案对糖人师傅道。

“要多大？”糖人师傅看着我一愣问。

“能有多大？”我反问道。

“大概这么大。”糖人师傅比划了一下道。

“那就这么大吧。”我嘿嘿一笑。

“好咧，稍等。”糖人师傅说完开始忙活起来。

“你好二哦。”听完我和糖人师傅的对话，钟小语在我身旁用手指戳了我一下“咯咯”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真的很美！

很快糖人师傅就做好了一条大龙递给我道：“二十块。”

付完账我们又继续往前走，这次钟小语笑容更轻松了，再也不见起初的忧伤。

“哇，好大的十二生肖呀！”

钟小语几乎是小跑着跑向硕大的十二生肖花灯，停在龙的面前对我喊：“快过来给我拍一张，这是我呢。”

我走过去接过她的手机调整好姿势给她连拍了好几张说：“要不要选一下。”

钟小语凑过来看了看照片嘟嘟嘴抱怨着说：“难怪都说男生是拍照杀手，技术真不咋的。”

“你这么漂亮，不管怎么拍那都是这条街最靓的妹仔。”我笑着夸她。

“嘴还挺会说的。”钟小语嫣然一笑轻轻推了推我指着十二生肖问：“你是那个呢？”

“那个。”我指了指长耳朵兔子。

“和你挺像的。”钟小语“咯咯”笑着说。

“你是说我可爱吗？”我问。

“真臭美！”钟小语瘪瘪嘴。

顺着屏风街走下去，一步一景风味各异遍地开花，应接不暇。

“看有蒲公英，这是什么花呢？这古人好大呀，那是福娃吗？咦，猪八戒真丑……”

一路上钟小语都无比兴奋，笑得像个孩子。

很多时间我都有些恍惚，要是有她这样的女朋友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看，是鹊桥。”钟小语指着前面的鹊桥说。

“对呀，上面还有牛郎织女呢。”我说。

“牵着我走过去吧。”钟小语笑着伸出了手。

这来得太突然了，我居然愣住了不知所措。

“你不愿意？”钟小语歪着头盯着我问。

“不是，不是。”我连连解释轻轻牵住了钟小语的手。

手心相接，好柔好软好温暖，我心神一荡不自主地微微颤抖，手心都溢出了细密的汗。

鹊桥不长，我却希望永远都不要走完，但终归还是走完了最后一步。

“我们拍张照纪念一下吧。”钟小语松开我的手对我说。

“好吧。”

我把头凑了过去和她进入同一个镜头。

我们挨得很近，我闻到她身上特殊的芳香，感觉的到她如兰呼吸，她的发丝偶尔拂过我脸庞，酥麻酥麻地痒。

“真羡慕牛郎织女。”拍完照钟小语喃喃道。

“一年只有一次见面，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说。

“其实一次就已足够。”钟小语神色突然又忧伤起来。

我有些慌，不知说错了什么。

“可以陪我喝喝酒吗？”钟小语低着头问。

“我请你吧。”我无法推辞。

走出屏风街，我找了个比较清幽的小店坐下来点上几个小菜，依照她的意思叫上一瓶白酒。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么烈的酒？”我为她倒上酒说。

“我不喜欢酒，只是戒不了醉后的感觉。”钟小语一口把酒喝干，歪过头望向一边。我清晰看见她眼眶充盈着泪水，她在努力压制着不让它出来。

“你有心事？”我试探着问。

“没有。”钟小语重重叹口气把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

“别骗自己了，太累。”我再次为她倒上酒问：“是因为男朋友吗？”

“现在没有了。”钟小语勉强笑笑说。

“你爱他？”我问。

钟小语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他爱你吗？”我继续问。

钟小语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那为什么又不在一起？”我有些疑惑。

这次钟小语没做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又喝完杯里的酒，然后自己倒上又干完一杯。

在她还要倒酒的时候我拦住了她说：“别喝了，这样你会醉的。”

“你就让我多喝两杯吧。”钟小语看着我几乎是乞求，泪水再次充盈。

这次我没再阻拦，自己也陪着她喝了一杯。

“他是个歌手，唱歌很好听的……”钟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以一杯酒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我涩涩笑笑也不再追问，因为我窥探的越多她越伤心，我只是在心里一次次骂那个男人瞎了眼。

就这样我们默默地喝着酒谁都没说一句话，不记得她喝了多少，最后她真的有有些醉了。

出了小店，我说要送她回家，她拒绝了。

临走时她直勾勾地看着我好久说：“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也不要再联系。”

我问：“为什么？”

她说：“我不希望身边的人知道自己的难过，因为你是陌生人以后也会是。”

她走了，就像从未出现过。我突然也忧伤，只是不知忧伤从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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