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八十三章 尘封历史

曾经有多笃定，现在便有多怀疑；曾经有多信赖，现在便有多忌惮。这个世间最为难解的就是心魔，一旦生成，便会扎入骨髓，拔之不去。

????“会有吗？能救治此次瘟疫的良药……真的会有吗？”张太后语调模糊，不知是在问面前的临渊世子，还是在问她自己。

????周立春微微皱起双眉，凝视她片刻，叹息一声，起身退出了内殿。

????外间的张青因禁军事务已被副统领唐潼叫走，张齿却一直等在廊下，见周立春出来，忙上前道：“世子若有时间，请借一步说话。”

????他是内阁首辅，周立春就算再忙，也不至于连跟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当下欠了欠身，两人一起走到侧旁的平台上。

????“记得那日世子带着三公子来朝房，曾经指控京兆尹李固，说他有刻意延误疫情的嫌疑？”

????周立春淡淡道：“不是曾经，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京城向来防备齐全，细究疫情失控的根源，就在于最初有病例上报时，李固不仅不按例处置，还强行封锁了一切消息，导致伏牛镇疫情惨烈，人力物力因此被牵制了许多，之后主城再突然多例病发，怎么可能不全城恐慌？朝廷顾此失彼，疲于应对，大灾的局面由此而成。其间环环相扣，人为的痕迹太过明显，张大人理政多年，不可能看不出来吧？”

????张齿按了按额头，神色黯然，“没错，我看得出来。不瞒世子说，我已经提审过李固了，这就是他的供词。”

????周立春疑惑地接过他递来的两页纸笺快速扫看了一遍，眉头渐紧，“鸠鹤拔？就是因为京兆府尹招供，内阁才派金山卫查封了卿天鉴吗？”

????“正是。”张齿见对方面色略沉，忙解释道，“这么要紧的供词，本当立即告知世子，可惜查封卿天鉴，并没有抓到鸠鹤拔本人，接下来京城便是一片混乱，优先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周立春的神色未见缓和，冷冷道：“临安城此刻仍是存亡难料，张大人怎么又突然有了闲暇跟我说这些？”

????“老夫这两天阅看御书院收录的献国旧档，对于鸠鹤拔这个人……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周立春显然被引起了兴趣，“什么想法？”

????张齿徐徐道：“献国因疫灾亡国，据事后统算，当时疫情最重的冼城，幸存者不到三成，多是幼童和少年。疫灾之后，人口本已稀薄，随后一年自然是荒年，流离外逃者甚众，举国如同死域一般，直到三年后，献国正式归入我大乾郡治，才陆续有人返迁。”

????周立春快速抓住了这番话的重点，“幼童和少年？”

????“从鸠鹤拔的年纪推算，他三十年前应该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完全有可能是献国的一名幸存者。世子刚才也说了，这件事明显是一个人为的阴谋，想要在临安帝都炮制与当年冼城一样的疫灾。如此怨气深重，不计后果，不图利益，最为合理的解释便是复仇。不知世子可以为然？”

????周立春默默思忖片刻，神色犹疑，“献国当年的惨剧固然可悲，但那毕竟是天灾，若因此向大乾复仇，未免过于疯狂了吧？”

????张齿长叹一声，“世间岂能人人行事都在情理之中？当年先帝下旨封了献国外逃大乾的通道，虽说是因为疫灾蔓延，不得已而为之，但也难免成为有些人抒发怨毒之气的目标。这样的疯子做出事来，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可李固是京兆府尹，来历清楚，肯定不是献国人，他为何要帮鸠鹤拔做这种事呢？”

????张齿的唇角微微有些发僵，勉强笑了一下，“据李固招认，鸠鹤拔先以重金相贿，后又欺瞒诱骗，让他误以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以至于最终酿出了大祸……”

????“鸠鹤拔直接去贿赂李固……”周立春瞟了他一眼，唇边挑起一丝冷笑，“这可是完全没有把握的事，他胆子倒也不小……”

????张齿忙道：“呃……此事确实还有些费解之处，不过都是细节，可以以后再详加讯问。今日老夫跟世子说这些，只是担心一点，想请世子在安稳京城局面时多加注意。”

????“哪一点？”

????“如果鸠鹤拔是为复仇而来，那么当年冼城的幸存者，可远远不止他一个人啊。”

????这句话的的确确是一个重点，连周立春的眉尖都不由得随之一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区无病与区无量两兄弟站在朱雀大道的一端，遥遥看着又一具尸首从医馆内被抬出，脸上既有快意的微笑，同时又透着一抹久远而又模糊的痛楚。

????因乾帝不在，鸠鹤拔以为朝阁上必定互相推诿，很难快速做出决断，所以命二人在主城四处引发疫病后，多观察一下后续的状况再离开，没想到只有短短数日临安便封了城，两人错过了逃出的时机，就这样被困在了里头。不过他们都是服用了解药之人，并不担心染疾，安心在一处小院里住着，时不时出来看看临安城中这一片人间炼狱，倒没觉得自身会有什么危险。

????这时大道另一端传来马蹄声响，两人伸颈望去，只见三名身着官服之人正在门前下马，为首一人年逾四旬，一身青袍，正是太医令唐知禹。

????封城之后设立病区，调配医资药源的事情都是这位太医令大人主责，区家兄弟当然认得他是谁。但和以往严肃沉重的表情不同，此刻快步走进扶风堂的唐知禹满面都是激动的笑意，让街角隐身的两人心头一沉。

????这三间临街的店面早已是临时的病房，经过又一轮的尝试，堂内的患者大半已经转醒，有些甚至可以被扶着半坐起。

????唐知禹和他身后的两名医官眼泛泪花地站在门边看着，直到龙耀走到近前才醒过神来，一把抓住了龙耀的手，“下官没有看错吧？这是真的……真的有效验了？”

????“以老夫过往的经验来看，除了特别体弱和已经危重的，十之八九的病患可以痊愈。”龙耀笑着递出一页纸笺，“这是最终配出的药方。其间还有些因人而异、细微调整之处，需要医治的大夫自行斟酌。唐大人也是名医世家出身，应该不用老夫太过啰唆。”

????唐知禹欢喜地接过药方，连声应着便向外走，走到门边又回来行礼，“都忘了道个别，真、真是失礼……龙大夫见谅，下官得去……”

????龙耀哪能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笑着正要说话，石珀威突然从内院奔了过来，着急地叫道：“师父，有一件事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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