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四十四章 告一段落

周立春默默静坐了片刻，由袖中拿出了那个装着“龙涎香”的香炉，摆在桌案上，“我们不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些龙涎香能通过数道验看进入正阳宫吗？”

????周立秋完全没料到兄长会突然改了话题，不由“啊？”了一声。

????“那是因为呈递给正阳宫的龙涎香根本就没有问题，它是在所有的检验完成之后，再被人调换了看上去完全一样的假货，赐进了我们府里。”

泯国将有使团入京这件事算不上朝阁机密，鸿胪寺得报后便开始安排准备接待。宣帝想要借北海王威压之势倒逼真相，对于他一夜连夺六命的案情也并未禁言。朝野上下有了这般难得的新谈资，怎么可能不大加关注，一时间流言纷纷，传出了各种真假难辨奇奇怪怪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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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天风雨擦身而过，旧罪的阴影早已远去。即使临渊王府发现了端倪，即使太后娘娘开始大肆追查，对她来说也全都算不上真正的危机，直到泯国递来的国书之上，出现了北海王的名字。

北海王将染血的含光剑擦拭干净，鸠鹤拔轻轻拍手，恭敬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此番血祭完成，就等着大乾不战自乱，到时王爷便可一展胸中霸业。”

这是一个被鸠鹤拔蛊惑的内宅女眷，就是她成为了鸠鹤拔计划的棋子，现在她死了，再也没有直接证据能指向鸠鹤拔了。

为了完善证据，鸠鹤拔还将一个代表着巫蛊的黄袍人偶扔在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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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剑的寒意笼罩在临安城上方的这几天，张太后几乎夜夜难眠，精神日渐萎靡，却又不肯宣召御医调理，自己勉强支撑装作无事，靠脂粉掩饰面色的灰败。近身伺候的女官和嬷嬷们屡劝不听，也只能暗暗担心。

????这日一早起身，她勉强咽下几口粳米粥，努力打起精神听执事禀报皇帝起居，刚听到一半，素莹近前，呈上卿天鉴递入的一个木盒，说是鸠上师新得的神谕。

????张太后正是心事重重之际，忙净了手打开，只见盒中平放着一方黄符，上头端端正正写着八个字：“数载心结，一朝消散。”

????素莹跪在侧旁顺势瞟了瞟，又觑了一眼太后的脸色，小声问道：“娘娘要宣召上师解谕吗？”

????张太后呆坐了片刻，缓缓摇头，“不必，本宫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愿真如神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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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如往日般斜靠在御榻之上，一手撑住膝盖，上身半倾。临渊王在阶下落座，世子立于身后。张青与周立秋并肩站在殿中，看上去似乎刚刚禀奏了什么事情。两人旁侧的内侍躬身捧着一条长盘，盘中放有一页纸笺，一个玉质托盘，一只扎满银针的黄袍人偶。

????“数载心结，一朝消散。”这两句神谕闪电般划过心头，令太后的呼吸有些不稳，她勉力维持住表面的镇定，上前见驾行礼。

????宣帝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入座，对阶下的张青道：“事关内苑，张卿再跟太后解释一下吧。”

????张青领旨上前两步，低声将昨夜今晨发生的一系列惊变重新讲述了一遍。

????北海王所做的一系列血祭，暗藏玄机的龙涎香，这些事情太后原本就知道。以此为结论反推回去，大致的真相已不难拼凑。张青刚刚解释到一半，太后便已经明白了过来，心头又是惊诧，又松了口气，一时竟说不上是悲是喜，是庆幸还是酸楚。

????宣帝似乎能够体念她此时的复杂心境，稍稍侧过身，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先帝与陛下已是恩宽，却没想到罪人假意恭顺，心中竟还是这般怨毒。凡是能够下手的地方，她居然都没有放过。”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咬住牙根，“幸好陛下福泽深广，才没有被她的咒蛊所害。”

自从张青今日第一次进宫回报后，宣帝就一直心绪不宁。

????周元忠对他的心情最是了解，急忙开言劝慰道：“能查到真相，大小也算是个安慰，倒不急于今日便要全盘处置清楚。陛下这几天一直圣躬不安，应以保养为上，若是因为盛怒伤了龙体，岂不是遂了罪人的心愿？”

????宣帝不愿众人惊慌，勉力支撑着，听到周元忠的劝说，顺势摆了摆手，低声道：“朕确实有些疲累，就依临渊王所言，明日再行处置，你们都退下吧……”

????周元忠怕他再劳神，立即站了起来，率众人在阶下行了礼，快速退出。

????周立春微微惊醒，迟疑了一下，将视线投向前方父王的背影，低声道：“小雪的事一直瞒着父王，他老人家今日方知，怕是少不了一场责备。”

????“责备就责备呗，”周立秋耸了耸肩，“难道还能打咱俩一顿不成，有什么好怕的？”

????晚辈的事不愿让长辈操心，即便有所隐瞒也不是什么大错，周立秋语调轻松，那是真心没把这当成一回事，不理解兄长心事重重所为何来。

????回到府中后，周元忠果然立即将两人叫到了书房，进门便喝令跪下。立秋起先还不太在意，直到看见兄长应答问话近一刻钟还没被叫起时，他才感到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责骂、罚跪、抄书甚至挨板子，对于临渊三公子来说是家常便饭，可在他的记忆里头，父王对大哥是连重话都没有讲过几次的，更不用说直接在青石地面上跪这么久了。

????那只玉质托盘已经拿了回来，此刻就摆在窗前桌案上。周元忠负手而立，沉着脸将事情的所有细节都问了一遍，语气一直未见缓和，“诊断之后，究竟是怎么说的？”

周立秋忙忙地抢答道：“立冬跟石珀威走得近些，父王叫立冬来一问便知。”

周元忠对着门外吩咐道：“去把四小姐叫来。”门外的王府侍卫接令后飞奔着请来了四小姐。

“冬儿，为父问你，你大嫂的病，石珀威怎么说？”或许是被如此盛怒的父王惊到，周立冬收起性子，正色道：“珀威说，还好大嫂从小习武身体强健，可以调养恢复，若是早些发现，也不用等几年这么久......”见到越听越暴怒的父王，周立冬声音越来越小。

????周元忠颊边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收紧，攥握成拳头，面上怒意更盛，冷冷地道：“立春留下。立秋立冬，你们先出去。”

????周立秋吃了一惊，看看父亲的脸色，转头又看看垂眸不语的兄长，忍不住道：“父王确实应该生气，但无论如何，这怒气也不该冲着大哥吧？”周立冬一直拽着哥哥的衣角，但立秋显然没有察觉到妹妹的用意。

????周元忠用力一拍桌案，“出去！”

????父王是故作严厉还是真的发怒，周立秋一向能分清楚，当下不敢再多说半句，呆愣愣地站起身，又疑惑又担心地跟在在妹妹身后退了出去。

????一片沉寂罩在室内，周元忠扶着窗台稳了稳自己，这才转过身来，本想再多斥责两句，一眼瞧见长子面颊苍白，唇上已无血色，心头顿时就软了，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吧。”

????周立春以指尖撑住地面，尽量平稳地站直了身体。

????“为父听说，你把世子东院从管家手中移交给了赤那，为什么？”

????“周叔已经年迈，府中事务繁多，怕是有些忙不过来，孩儿想……”周立春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语音渐渐低了下去。

????周元忠微微皱着眉，眼角的纹路愈发深刻，“怎么，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就不愿意再跟为父交心了吗？”

????他疾言厉色了这么久，却唯有这句略显哀凉的话令周立春有些承受不住，立时又跪倒在地，“父王言重。”

????“那你就跟我说实话。”周元忠转身走向茶台，“过来坐着说。”

????周立春犹豫了片刻，心知已没有再隐瞒的余地，只得缓缓坐到了父王对面，低声道：“香炉跟龙涎香都是御赐的，按理说不应该有问题，后来小雪打扫时摔裂了香炉，孩儿想着毕竟是皇家御赐之物坏了可不好，就让周叔带走去修复了，没曾想他偷了龙涎香卖了高价，给乡下夫人孩子盖了新房，缺失的部分又不能缺着，这时候有人给了他这些仿制的龙涎香，并告知他真正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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