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三十二章 礼部疏失

晁贤惠手脚并用从井口中爬出，攀越而出。

????鸠鹤拔扶着徒儿的小臂站立，轻轻吐了一口气，这时方才惊觉背心起了一层潮潮的薄汗，沾衣微凉。

????“进京这么久，唯有今天让我捏了一把汗。”鸠鹤拔看向晁贤惠，稳住心神，“这位大统领实在算个人物，素日还真是小瞧了他。”

????张青搜查卿天鉴无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临渊王府。周元忠正在书房与立春议事，闻讯后有些惊讶。

????“小青这么大张旗鼓的，他是发现了什么踪迹呢，还是怀疑上了鸠鹤拔？”

????周立春想了想，“应该是两层意思都有吧。若论那卿天鉴，人来人往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至于鸠鹤拔……”

????周元忠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鸠鹤拔虽有上师的尊号，可他不挂朝职，不豫政务，近来这些事，论理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他若是卷进来了，倒让我想不通是为了什么。既然小青一无所获，可能确实跟他也并无关连吧？”

????禁军再次追捕晁贤惠无果的消息虽然令周立春有些失望，但终究不是眼下最占他心神的事情，大略思忖了一下，也就丢开了。

????从九年前起，临渊王府与朝政相关的事务便一直由世子处理，凡是内阁转来的节略书文向来都直送东院书斋。前一阵子立春刚平定南境，周元忠怕他费神，吩咐所有文书改转主院书房由自己处置，但他毕竟久疏常务，又实在不喜欢，渐渐便有些拖延积沓。周立春今日过来看时，书案上已垒起高高一摞待办的文折，不禁有些好笑，坐下来不过半个时辰，便清点出最要紧的一堆。

????周元忠过意不去，老脸竟忍不住有些发红，清了清嗓子道：“这些杂务为父年前一定会看的，倒不用让你劳神。”

????“父王也说是杂务，自然该我料理，再说我也看惯了。”周立春微笑着安慰，顺手将最上方的一本折子打开，随便瞟了两眼，脸色突然一沉。

????周元忠察觉，“怎么了？”

????周立春勉强笑了笑，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就是想，立秋什么时候能接手这些事情就好了。”说着，将手中书折顺势放进袖中。

????周元忠哼了一声，“你指望他？要是立夏也在，到能帮你分担些。”

大乾立国两百余年，天下政务分于内阁六部，算是各有其责，但你若问大年下哪里最忙，礼部出来认了第一，倒是没有其他人反对。

????现任礼部尚书沈西是正经科举出仕的朝臣，入过翰林，放过外任，天生一副好记性，再繁杂的事情堆到他面前，都能丝缕不忘。他履任礼部从侍郎到尚书已近十年，天子岁末尾祭虽然隆重，在他而言早就算是驾轻就熟，整个部衙内外看上去忙是忙了些，倒是不见丝毫慌乱。

????到了腊月二十六，诸项仪典都已安排齐备，沈西刚松缓下来想喝杯小酒，前厅书办飞奔而入，禀报临渊世子来见，现在正厅上等候。

????沈西忙将腰间扯松了少许的玉带重新系好，整理了一下衣冠，匆匆迎了出去，一踏上司衙正厅的台阶，便拱着手连声道：“不知道世子爷大驾光临，劳您久候了，失礼失礼。”

????周立春裹着一件白裘披风独自立于厅上，身边亲卫皆在院中，礼部的几名听差也被打发到远远的院门边候命。沈西眼见这个阵势，又觑了觑临渊世子微沉的面色，心头不禁有些忐忑，勉强堆出笑来，问道：“莫非世子爷有什么私下的话要指教？”

????周立春先欠身还了礼，方从袖中取出一份书文，冷冷地问道：“我临渊府收到了贵部送来的祭典仪程。请问沈大人，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沈西怔了怔，“一应仪程礼部皆按往年惯例所制，不知有何冒犯之处？”

????周立春忍了忍怒气，“往年？往年皇子年幼，不豫大典，家父身为郡王之身，得先帝特许，列宗室之首陪祭天地，是有历代旧例可循的。但是今年，陛下新登基，正式继承大统。这么大的事儿，显然所有仪典规程皆应随之更改。可你沈大人倒好，连位次都不修正就报到我临渊王府……”他叭的一声将手中书文掷在旁侧桌案上，“若是家父一时不察没有提出来，这是算你礼部疏失呢，还是我临渊府藐视陛下天威？”

????他说话时，沈西的脸色就已经越变越白，书文一扔下来，更是吓了一跳，颤声解释道：“世子切莫动气，确实是下官想得不太周全……再加上先帝总是说，陛下是晚辈，要礼敬王伯……”

????周立春控制着胸中怒意，尽力将声音压平，“我大乾立嫡不立长，历代多的是王伯，要怎么礼敬，沈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想必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沈西的额角冒出了一层细汗，抬袖擦了擦，连声应道：“是是是，世子既然提出来了，礼部自然应该立即修正，待安排好了，下官亲自去府上赔罪。”

????周立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今日前来，并不是想要逼谁赔罪的。只希望沈大人日后，安守本职，不要想得太多。”

????说罢，他绕过全身有些发僵的这位尚书大人，快步离开正厅，刚刚走下两步台阶，脚底突然一顿。

????只见阶角月桂树下，张青神色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年尾天子出祭是由禁军负责安防，有许多事务要与礼部对接，他今日过来本想核定一下最后的议程，无意中听到了这样一场谈话，一时间倒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周立春此时心中烦乱，只觉周身疲累，不想说话，略略向他点头为礼，便径直向外走去。张青犹豫了一下，自后跟上。

????从礼部官衙正厅到大门，有一段不短的长廊，周立春带着怒意，走得不免快了些，一时气息凝滞，突然咳嗽起来，脚下顿时有些不稳。

????随侍在后的副将吓了一跳，正要紧追几步搀扶，张青已赶在前头，一手挽臂支撑，一手贴住背心，为他调息顺气，埋怨道：“你伤在胸肺，不要动气，若是旧伤反复，岂不是让……让老王爷和世子妃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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