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二百二十六章 意料之外

临渊暗卫流转天下消息，鸽房遍布各国各城。但具体到哪所院落才是漫天翅影真正的起落之地，知道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就连在京城里长大又掌领了禁军多年的张青，也是在这次跟随周立秋潜入城中之后，才第一次看到了临安鸽房的真面目。

????乌漆外门、青墙黑瓦、前厅后舍，四合院落，总而言之两个字，普通。

????和临安城成百上千个类似的宅院几乎完全相同，没有一丝一毫特别和神秘的地方。

????两人迈步过了二门，前方自然就是中庭，一位肩披外衫的人手持风灯立于阶前，似乎早已静候多时。

????周立秋亮出信物道：“惊扰你了。”

????来人微微一笑，“属下见过王爷、张大统领。快些进来吧。”

????过了中庭便是正院，南向三间青瓦大房。推开正中的那一间，门板开启，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一条人影正负手站在灯台旁，听到开门声响便转过身来，深蓝布衫，竟是吕梓安。

????周立秋完全不知道他在此处，乍见之下大吃一惊。

????吕梓安笑着迎了上来，解释道：“立秋、张大哥，立冬不是掌控了暗卫嘛，当我听说你们率军勤王之后，我就在这里等了。”

吕梓安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们把龙大夫也安置在这儿。”

????临安城中的其他人倒也罢了，如果真让杨连庆发现龙大夫也在，难说又会引出什么麻烦，周立秋想着后怕，不禁抬手按了按额头，感叹道：“幸亏梓安虑事周到，多谢多谢。”

????吕梓安原本打算开个玩笑，问他是以什么身份道的这个谢，想想又觉得情势沉重不太合适，便只笑了一下。此时早过子夜，龙大夫知道两人冒险进来是有要事，匆匆问过了石珀威的近况，就催着他们快去歇息。

????次日用过早饭，两人收拾整齐来到正屋这边，吕梓安早就备茶以待。鸽房在临安的根基远非龙江涛可比，兵力分布和宗室朝臣的动向不说，就连宫城巡防的细节他也打探出了一二，尽数标在一张禁苑平面图上。

????张青询问了禁军被拿下的过程，越听越是悲愤，低头稳了半日，方才问道：“陛下被关押在养居殿的东侧殿，这个消息确实吗？”

????吕梓安大概从没被人问过消息是否确实这样的话，不由挑了挑眉，饮茶未答。张青自己也立即意识到说错了话，尴尬地抓了下头皮，讪讪致歉。

????周立秋笑着瞟他一眼，道：“杨连庆的主要兵力，城防上就分走了一大块，还要守卫粮库兵库，巡防全城，宫禁人手必定会捉襟见肘，只能重点防卫养居殿这一片，外围反而松懈，凭你我二人，应该不难突破。”

????若论对宫城的熟悉，自然没有人比得上宿卫宫防多年的张青。他在脑中飞快地筹算了一番，先划定出一条线路，“按梓安查探到的消息来看，要快速接近养居殿，从此处切入，再这样、这样、这样……几个节点都能跳过去，应该最为合适……”

????他一面说，手指一面在图纸上滑动，滑过“正阳宫”三字时，眸色突然一沉，声音也低了下去。

????同座的另两人都是玲珑心肝，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等他问，吕梓安神色黯淡道：“你猜得没错，为了威胁我和隐藏起来的金山卫与禁军残部，临颍已经被接进宫去好些时日，就住在正阳宫里。”

????张青闷闷起身，在室内踱了两步，回头道：“临颍也许胆小柔顺，但我敢肯定，她绝不会与杨连庆同流合污。”

????对于这位从不抛头露面的张家大姑娘，周立秋以前只见过数面，并不了解她的为人与心性。不过他很相信张青的判断，也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当下挑了挑眉，微笑道：“也好，既然从正阳宫过去最为简便，那咱俩今晚就先去见见令妹吧。”

????杨连庆麾下各色人马统归起来约有八万实数，兵变当天伤亡折损了近万，之后又面临四方围城，士气难免低迷，再怎么恩威并施，终究不能像最初那般赫赫扬扬，必须得多加小心管束，分派筹算。杨连庆将羽林营中最精锐的力量划成两个部分，约五万人负责城防，一万驻守宫掖。为了精简人手，宫城内原有使役人等统统被逐了出去，大部分殿室尽皆闭锁无人，一应起居理事，都集中在朝阳殿、养居殿和正阳宫三处。

????自叔父遇刺身亡之后，张临颍的心境便已枯绝犹如死灰，起先还日日落泪，后来竟连泪水都渐渐干涸。那日在城外亲见焚了辛夫人归来，她已知杨连庆必有更大的动作，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将身契银两拿给了敏儿，命她趁乱离开自寻生路。

????三月中，杨连庆果然兵变功成，心中说不出的得意，宫城血色还未完全洗去，便命人将家眷匆匆接入了正阳宫。四月十四禅位大典的头一天，他亲自到平东王府之中，压着张临颍迈入朝阳殿，遥指上方巍巍御座，向她炫示自己的功业。

????“王妃，你的夫君朝廷的平东王，吕梓安也不过如此，几千金山卫和上万禁军也挡不住我，你看看，如今这些都将被我踩在脚底，只是不知道他还担不担心你的安危。”

????张临颍微笑不语，她就像是一朵已离枝头的落花，虽被人小心拾起捧在手中，却依然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慢慢枯萎了下去。

????临安围城之后，杨连庆切断了外界与正阳宫之间的所有消息，尽管还是有人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因为畏惧杨连庆，并不敢多嘴议论。贴身伺候的两个侍女更是得到严令，每日只管劝茶劝饭，仿佛一切如常。

????时近四月下旬，小满将至，庭外已是繁花落尽。因宫中缺少可靠的使役人手，窗前一地落瓣残红久未打扫，黄昏时突起疾风，直吹得四散飘零，或上青石，或点苍苔，竟将这初夏景色，渲染得如同秋日一般寂寥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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