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二百一十章 京中密信

张氏一族原籍湘州，张齿又是一族之长，必然要归葬祖茔。礼部得了圣命之后，早已将路途所需打点得妥妥当当，就等着张青回来便可启程。临行前他匆匆赶往平东王府探视妹妹，张临颍当然“恰好”服了药正在昏睡中，没有直接说上话。吕梓安信誓旦旦地保证会照料她康复，次日又早早赶到城门外送行，态度极是殷勤。张夫人对他毫无所疑，含泪叮嘱了两句，便由侄儿护送着，随同夫君灵枢一路向西而去。

????从临安到湘州四日陆路，十日水路，途中一切平顺。等张青点穴落葬，又安置好婶娘的起居之后，已是二月十五，他这才快马加鞭，单人独骑直奔谷城而来。

????墨染在兰台殿前的山道边迎了客，将他请入茶厅。

????虽然猜到了这位前禁军大统领上山的用意，心中生出许多感慨，但墨染以前没有干涉过的事情，现在自然也不会多管，只待客陪坐饮了一杯清茶，等到周立秋闻讯过来后，便悠悠然地回了抄录阁，留那两人自己说话。

????京城近来的滔天巨浪，周立秋依然未闻未问，一概不知，进门看见老友一身孝服不由吃了一惊。张青大略解说过事件缘由，从袖中取出宣帝的书信，双手递上。

????这封私信想必写得甚是哀婉，周立秋看到一半眼圈便有些发红，低头沉默了片刻，方才将纸笺慢慢叠好，收入怀中。

????张青满怀希望地低声道：“立秋，这可是陛下亲笔所写的书信，相邀之心甚诚。我觉得……”

????周立秋抬了抬手，不着痕迹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先问问，首辅大人当街遇刺，全城搜捕，好几个目击者，可是最终……却未能抓到那个异国来的刺客？这不大可能吧？”

????张青长长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但结果偏偏就是如此。”

????“京城满地高门贵户，是不是金山卫有很多地方进不去，所以有所疏漏？”

????“正是因为金山卫品级不足，所以城内的搜查，陛下特意让平东王坐镇带队，逐院逐户，绝无疏漏。”

????听他提到吕梓安，周立秋的目光不由跳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再问什么，但最终又没有开口。

????张青倒是牢记自己来此的目的，忙将话题又拉了回来，“立秋，陛下信中召你返京的提议，我该如何回复呢？”

????周立秋虽然难过，但却并不犹豫，轻轻摇头道：“帝都久远，已是前尘。请张大哥代我回谢陛下的好意便是。”

????张青难免失望，皱了皱眉，试图劝说：“陛下不发明旨，亲笔致信，可见他是真心想要邀你重返朝堂。你是将门根骨，相信也很难就这么完全放下家国之责。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能再回临安，重振临渊王府的威名呢？”

????周立秋放下手中杯盏，凝眸看了他片刻，慢慢道：“兄长辞世那年，我请赴边陲，其实当时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承接临渊之责，一生都如同父王那样，护卫大乾，尽忠国事，从此不再想江湖逍遥……但是结果……结果你也知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过去有些事，一步一步走到最后，确实让人觉得寒心。但是身为人臣，不管受了多少委屈，总归是忠君为上。更何况陛下当年……他也确实十分为难……”

????“张大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之所以不愿意重回朝堂，无关对错，更无关委屈，只是因为我已经试图这样做过了，但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周立秋抬手示意他不要急着反驳，淡淡地又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会说临安现在的情况已然不同，但自古风云，何曾真的变过？陛下愿意信任，这是他顾念旧情。可事实上，我真的不是一个适合朝堂的人。父王遗骨归葬故乡，世间再无临渊之名，既然这已经是一个结局，又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接受呢？”

????张青心中着急，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闷闷地道：“我一向拙于言辞，也明白无论你怎么选择都有你的道理。但你是真的不知道……陛下他实在太孤单、太需要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了。就算看在先帝的分上，你就不能稍稍再考虑一下吗？”

????周立秋将脸转向窗口，默默看了一会儿远山风景，再回过头时，已改了话题，“张大哥远道而来，想必辛苦，还请留下来多住两天吧。”

????尽管心中早有决断并不犹疑，但小皇帝的书信多少还是让周立秋感到有些难过。拒绝了张青之后，他来到供奉的神主之前默默坐了许久，想起小时候先帝抱他在膝间玩耍，想起随同父王在祭院向无字牌位供香，更想起了兄长那杆尘封已久的赤缨长枪，还有北境边城那一面一面被撤下的临渊战旗……

????二月春风已趋舒缓，室内气息甚是温润。周立秋静静凝望窗格日影稳步移过了数块青砖，微生波动的心绪慢慢安平了下来，起身走出阁楼。

????阁外临崖一株桃花，满枝嫩芽方吐新绿，拥着色泽柔嫩的花苞。周立冬独自一人坐在树下岩石上，迎风远眺青山深处。周立秋突然觉得胸中酸软，到她身边陪着坐了下来，轻声道：“小妹你不用担心，我既然已经放下，就肯定不会再重返朝堂。”

????周立冬转头看了他一眼，抿唇笑了笑，“我刚才看见张大哥去了抄录阁。他大概知道君帅不会插手，想着你一向视墨先生为良师益友，打算请他也来劝劝你吧……”

????“无论谁来劝我，结果都是一样的。”周立秋摇头失笑，展臂揽住她的肩头，“再说墨兄素来识人通透，他自然知道我回绝的理由并非借口，全都是事实。”

????两人靠在一起又坐了片刻，周立秋担心石上寒凉，将小妹拉了起来，携手走下栈道。转过道口，迎面便是从抄录阁后殿延伸而来的一条小路，张青正蔫蔫地走过来，神色甚是沮丧，抬头瞟了一眼两人，竟没有再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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