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一百一十四章 猜测？真相？

“立春哥已经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请皇伯父宽心。”病势尚未痊愈的宣帝紧握了周元忠的手，要他坐到床榻边，低声劝道，“立春哥素来孝顺，若是知道皇伯父太过哀痛伤了身体，倒让立春哥他英灵不安。”

????“立春临终时说，他是临渊之子，为国征战理所应当。老臣只是恨……孩子这么年轻，为什么我这副老朽之躯，竟不能以身代之呢？”周元忠也不愿他太过担心，尽量打起自己的精神，“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立春的这个根苗，小雪在府里处处睹物思人，难免哀伤，大夫说情形不是太好，老臣想送她出去休养。”

????宣帝自然知道周立春夫妇二人向来伉俪情深，闻言也甚是关切，忙道：“虽说留在府里容易伤感，但到底也是在您身边。不知皇伯父想把世子妃送去哪里，可有妥帖的人照顾？”

????“去蔺阳。”周元忠语调坚决，显然已是考虑万全，定了主意，“那里是世外之地，远隔红尘，又有些故人交情可以照应，倒是最让我放心的地方。”

????宣帝垂眸想了想，大抵也能理解他对这个胎儿万般在意的心情，默然点头首肯，又问道：“立秋哥立冬姐怎么样了？”

????他今日特意接了周元忠进宫，与其说是君上抚慰臣下，倒不如说是一家人互慰哀思，劝过了长者，问候了未亡人，想也知道接下来要问立秋立冬。可周元忠呆呆地在榻边坐了半天，也只是张了张嘴，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句话似的。

????若从表面上来看，立秋虽然悲伤，但行事举动还算正常。战事收尾的许多琐碎军务都由他一人接了过去，将骤失副帅而显得不安的军心稳在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扶灵回京的路途上，他更是忙前忙后，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老父和嫂嫂，连重生后的立冬都忍不住感叹他像是数日之间就长大了不少。

????然而知子莫若父，周元忠能够看到在这貌似成长的假象背后，其实是一个处于崩溃边缘勉强支撑的孩子。立秋愿意不辞辛劳地去做每一件具体而繁杂的事务，却拒绝亲眼看着兄长的遗体入殓。任何与丧仪相关的话题都听不进他的耳中，谁也不能用怀念或追忆的语调在他面前谈论逝者，甚至在最后落葬祭奠的典礼上，他都要移开视线，无法直视墓碑上朱笔描出的兄长的姓名。

????“他们兄弟一向情深意厚，立秋……大概还需要再多些时日，才能慢慢缓过来吧……”周元忠思虑半晌，终究担心宣帝病中悬念，尽量压平语调答复了简短的一句。

依大乾制，周立春以嗣王爵入葬，三品以上棚祭，京五品可路祭，宗室幼者随棺礼送，周立冬的身份，自然应在随同出殡的行列中。不过这样的场合肯定是有资格来的人全都挤了过来，她又一向边缘化惯了，尽管从头参礼志哀到尾，还在王陵周边住了一夜，却也没能找到和三哥说几句话的机会。

????合墓立碑之后，老王爷回返京中，周立秋为长兄丧，还须再守七日之数。乔申屠掐准了日子，一早便在西城门周边闲逛走动，远远看到官道那边数骑人马奔来，这才装成恰好遇上一般，纵马迎了过去，扬声招呼道：“三公子！”

????周立秋一身重孝，面色黯沉，稍稍勒马停下回应。

????“三公子，庞先生有话托我告诉公子。”

????周立秋显然不想就此事攀谈，只简单地应道：“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虽然伤心，但世子身为将门之子，为国出征殒命沙场，可谓是忠孝两全。”乔申屠叹息了一声，语调哀切自然，犹如脱口而出，“对于老王爷而言，这个说法也算更能让他老人家接受一些吧。”

????他发这几句感慨时，周立秋本是信马由缰默默前行，听在耳中未进心里，好一阵才品察出不对，霍然转过头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乔申屠一脸被吓住的表情，“啊？我、我没说什么呀……”

????“我大哥本来就是沙场阵亡，什么叫作更能接受一些的说法？”

????“三公子，这正是庞先生托我传达的，世子一向身体强健，此次的伤势根本不足以致命，临渊军中的医官，个个都是救治此类伤病的高手，为什么偏偏是世子，三公子不觉得奇怪吗？”

????兄长因为肩上一道枪伤便没能救过来的事，一直是扎在周立秋心头的尖刺，哪里禁得住有人触碰，当即翻身跳下马，一把揪住乔申屠的领口，将他也拖了下来，“你今天不跟我把话说清楚了，就别想从我这里脱身！”

????乔申屠为难地皱起脸，“三公子，庞先生说了，这只是推测，做不得数的。”

????“若是没有什么缘故，又为何要推测？”

????“你、你先放开我，我尽量解释好不好？”乔申屠语调犹疑吞吞吐吐，明显是一副懊恼自己说漏了嘴的样子，“你中毒之后发生的事，大概已经有人跟你说过了吧？当时世子围山，还有蛊母之心……庞先生在里头也参与了一些，但是最要紧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在场，对了，石珀威......石大夫一直都在，肯定比我清楚得多……”

????周立秋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突然一松手，转身跳上自己的坐骑，拨转马头，直奔朱雀大道而去。

???医馆的日常人流，在正午之前最多三三两两，几名坐堂大夫完全足够应对，故而龙耀和石珀威都没有出来帮手，一个在药房，一个在自己所居小院的茶室中研读书典。

????二月中旬仍是春寒料峭的天气，不过石珀威素不畏冷，又喜空气通透，茶室内早就撤了火盆，唯有案台边小小茶炉的炉口里，还有通红的炭块吐着热气。周立秋猛然推门冲进来的时候，他正靠在茶案边怔怔地发呆。室外的寒气随着周立秋凌乱的步履扑面而来，吹开长发，渗进领口，凉意丝丝入体。

????无须询问，甚至无须抬头，在瞥见周立秋身影的第一眼起，石珀威就已预见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心头轻轻一跳，但同时又觉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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