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纪行录 第三十一章 直面生死

“大旱之后必有大震……”十九娘娘一手提着许晨，一边从塌陷的碎石中爬了出来。

她较小的身子站在碎石堆上，看着山下千疮百孔的土地，什么都没有说。短短时间内，那令人心生向往的人间烟火气，就被埋在破碎的废墟中。洪水漫过了街道，冲倒祠堂的香火和供奉台，它在村子里横冲直撞，摧毁人们最后的希望。

“这片土地承受了太多的灾难。”十九娘娘低声说道，眼眶中转着泪水。“从十年前到现在，洪水、蝗灾、山火、大旱、地震……”十九娘娘抬头看向山顶的娘娘庙，那里已经倒塌，随着山体滑坡，朝着壮士河落去。

许晨眼睛尖，他很快就发现了十九娘娘的石像，被洪水席卷而去。那分明应该被供奉在香火台上的尊贵之身，却在奔腾的喝水中起起伏伏，不得自由。“十九娘娘，那是你的金身？”

十九娘娘脸色平静，她擦干泪水，“不过俗世之物罢了。”

“十九娘娘……”许晨喃喃道，他发现此刻眼前的这位伪装精灵似乎有了什么变化，但是这种玄之又玄的变化，他说不出。

“我得去救人。”十九娘娘说罢，便施展神力，就要飞下山去。

许晨正要开口，却也发现自己的身子一轻，他还来不及反应，一股风便翩翩徐来。

许晨身子未动，但是却在空中乘着风的尾巴，追逐十九娘娘而去。

这种奇妙的体验，许晨从而有过。此刻他无需费力，便遁入清风，飘向山下。往往需要费力攀登的十九山，在自己的视线中急速后退。一股奇特的畅快感油然而生，让许晨感受到那无拘无束纵横天地的自由。

他看着自己距离长垭村的废墟越来越近，空气在耳边呼啸，扑面而来的清爽让之前沉闷的心多了一丝惬意。

这就是飞行，通过操纵元素能量的飞行。虽然在久远的记忆中，似乎也有过如此的体验，不过此时此刻他在大地的震颤中，在天地的浩瀚中自由而去。

不过这般体验也并未太久，很快十九娘娘和许晨便缓缓落在了长垭村的祠堂边。

一片废墟，一片悲凉。

十九娘娘没有说话，她继续施展神力，挥手间便将倒塌的房屋缓缓抬起。“去找有没有活人！”十九娘娘喊道，身子不断颤抖，显然此般举动让她极为吃力。许晨毫不拖沓，大步上前，但是心中依旧在打颤。头顶就是那有数吨重的碎石断木，谁也不确定会不会随时砸下，让许晨感到头皮发麻。

不过他很快便在漫天灰尘中找到了一个人，只探了探鼻息，心中一滞。死了……这个人是祠堂的看门人，许晨认识，之前叫过他叶叔。分明上学时还看到活生生的人坐在门槛上磕着瓜子，嬉笑着打量过往的妇女，可是此时此刻，身子僵硬，面部模糊，血迹斑斑。

许晨不敢任何懈怠，此时此刻，他极为担忧自己的父母，特别想回家，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方才他在飞行时，遥遥看到了自己家的庭院，只有些许的院墙倒塌，主要建筑并无大碍，因此他并没有怎么担心。可是此刻，见到了村里人在自己的眼前成为一具僵硬的尸体，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许晨不敢多想，他必须赶紧在碎片中寻找可能存活的人。

可是找了几分钟后，除了叶叔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这也可能是大部分时间没有人会来祠堂，只有在重大节日祭典时才会使用祠堂。平时，也就一个孤苦伶仃的中年男子，守着祖宗的牌位，看着路边的姑娘，磕着瓜子打着趣儿。但是，现在他死了。

许晨缓缓转过身，他一脸茫然，身子微颤，“死了，都死了。”

十九娘娘没有说话，看上去稚嫩的面庞却十分坚毅。许晨朝着她走来，步子不稳，摇摇晃晃。

“你先回家。”十九娘娘温柔地说道，“剩下的交给我。”

许晨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木讷的点头。十九娘娘见许晨这般模样，内心也是万分无奈，只见她左手一转，拍出一道翠绿色光圈，光圈缓缓没入许晨身子。

大地崩塌，金身损毁。十九娘娘的神力如今衰退到了一个很难堪的地步，但是她依旧分出一道力量去安抚许晨。

在光圈消散后，许晨内心的不安也随之不见，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十九娘娘看了一眼许晨，随后缓缓浮空，她朝着长垭村中心地带飞去，还有更多的人需要她去拯救。

许晨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深呼吸几口气，他甩开了腿，朝着许家庭院卖力奔去。

一路上，所到之地皆为废墟，所见之人皆为尸体。

饶是许晨还保留前世的记忆，心性不止如此。否则任何一个孩子，看到如此场景，多半早已崩溃绝望。

“王旭！”许晨远远便看到了一个人呆呆地瘫在残桓断壁之上，他当然认出了这是谁？

王铁匠家的儿子王旭，欺负许晨的四人帮之首。

王旭回头，看到了许晨，他的神情呆滞，眼神涣散。看到了许晨朝自己跑来，两行热泪突然从他脸颊落下，“许晨，你还活着......可是我爸妈......全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

许晨内心一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谁活着？”

王旭突然傻笑：“全死了啊，都死了，没人活着......”他的脸上沾满了泪水，混着黏糊糊的鼻涕。

“爹，娘，李达，方越......全死了。”

许晨沉默，分明这几个人之前频繁欺凌自己，甚至因为他们自己还坠下壮士河内，若是没有十九娘娘的救助，恐怕自己早已是人去一场空。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已经失心疯的王旭，许晨只能无奈地叹一声气，他摸了摸王旭被打湿的后背，然后越过他，不再回头。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看他人死亡，或者是见证自己的死亡。

许晨踩在泥水中，小腿以下已经完全没入水中。分明在之前还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村中大道，此刻却沦为了一条河道。耗尽大家钱财所修筑的青石板路，就这么沉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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