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归不离 第三章 蓝音寺祈福

“萧不离。萧伯父的独子？”裴沂迟疑的开口。

裴恒这才想起来裴沂不曾见过萧不离。毕竟萧不离五岁就被扔到边关去了，那时裴沂尚未出生呢。萧不离在战场上生活里近二十年，回京的次数少得可怜。就算是裴恒都不曾见过对方几面，就更不要说裴沂了。

“他单名一个沐，字不离。他走时，你尚未出生，不知情也是真的。”裴恒叹息了一声，虽然萧不离小时很惨，但如今人家的地位可是高出一大截了，就连他都有一点羡慕了。听裴恒说完萧不离的功勋事迹，裴沂默默的收回了视线，她终于知道父亲为何要喝醉了，再想到因为她引发的事情，就更加的不安了。

裴恒看出了她的失落，有心劝慰她，但到底不知从何劝起。

裴沂回到院子时并未见到文伮，去了偏房，才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文伮。她眼眶瞬间就红了，若不是她连累，文伮也不会如此。

“娘子，别难过，文伮身子壮实着呢，这伤很快就好了。”文伮低声安慰她，这一次夫人是真的动了气，才会这般责罚于她。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裴沂的神情，却见裴沂脸上只有忧心，并无其他，这才放下心来。

“文伮，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她抓着文伮的手一遍一遍的道，也不知是在劝文伮，还是在说服自己。

文伮心疼于她，便道：“夫人虽生气，但下手不重，娘子莫要担心，不足三日文伮又能活蹦乱跳了。”

裴沂知文伮在安慰自己，但她知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如今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还不知外人会如何编排于她。虽说从嫂三兄都劝她莫往心里去，但有些事不是她说不在意就真能不算数的。

文伮的底子好，躺了三天便真的下床了。裴沂原本让她多休息一下，但院子里的人本来就少，若文伮再一躺，裴沂身边就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了。幸好这两天也安逸，佟林纾未出现，香柳也不曾出现过。一打听才知陈帝宴请百官，裴旸夫妇自然是进宫赴宴去了。

说到谁，谁就出现了了。到晚上的时候，佟林纾便来了。裴沂急忙起身出来迎接。

佟林纾看了她身后的文伮一眼，那一眼特别的冷，文伮微微缩了一下身子，却没有避开。

裴沂也发现了，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在了文伮面前。

“母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大可唤儿过去。”

“无妨，我也是刚刚回来。”佟林纾抬了抬手，也不打算进去，而是道：“月底皇后带朝中贵妇一起参加蓝音寺的祈福大典，你到时候也跟我一起去。”

蓝音寺，裴沂一愣，佟林纾从未带她参加过任何宴请，这么尊贵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落到她的头上。可此举……她暗暗垂下了眼眸，她已克死了三任未婚夫婿，想来佟林纾也忍到了极点。比起去蓝音寺，她更愿意回庄子陪祖母。

她正欲开口，便听佟林纾道：“届时你好好在那些夫人面前表现，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能陪同皇后参加大典的自然都是权贵之人，就算比不得阆王府，但也是地位不俗的。佟林纾此举依旧有为裴沂议亲的打算。毕竟翻年就十九岁，再留都快成老姑娘了。她阆王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知道不是送她出家后，裴沂松了一口气。

她的神情自然也落在了佟林纾眼中，佟林纾的神情就更不耐了。

若非裴沂命不好，她也犯不着这般难。想之前出嫁的那些女娘，哪个不是别人眼巴巴的上门求娶的，偏到了十一这里，人好坏不说，偏没一个活过三年的。

当真是来讨债的。

她吩咐完之后就走了。

“娘子，那王家的事情尚未过去，这个时候再议亲，恐怕不妥。”因为就算有人，怕也不是良人。

“无妨，这是母亲的意愿，做女儿的也只有听着。”裴沂摇了摇头。之前的事情她做不得主，之后的事情怕也做不得主。

许是担心她在皇家面前失仪，香柳一大早便带了人过来，不仅给她量尺做新衣，还给她讲了一些皇家的礼仪。这些裴沂早已熟知，只不过一次都未实践过。而佟林纾也担心她丢了阆王府的脸，所以又让人过来重新教一次。

说教也罢，说训也罢，裴沂都顺从的接受了。

“大娘子可要去？”北苑里，正帮柳琴君拆卸头发的女侍开口道。她是柳琴君的贴身女侍，自然关系也亲厚了许多。柳琴君伸手抹了一下头发，看着铜镜里有一些模糊的面容，道：“这种事情，我去了何用。”名义上是祈福，但事实上也有选妃的意思。毕竟太子得胜归来，既得了名声也巩固了地位，下一步该做的就是娶妻生子了。柳琴君已为人妇，去了没用。更不要说与一众贵女交往了。

“那王妃那边？”

“无妨，她不会介意的。她正忙着给裴十一挑夫婿。”

“王家的事情尚未平息，这个时候挑夫婿的话……”那真是挑不到好的。想裴沂堂堂阆王府的嫡女，却没想到落到这个地步。

“命是自己的，裴十一若愿意，也只能受着了。”她这阿姑不好相与，但也非是能撕破脸的。毕竟她将面子看得极重。若裴沂有心反抗，也不是做不得自己的主。

“阿母，阿母，我饿了。”门外杂咋呼呼的跑进来一个小女孩，身后的女侍跟到门口，也停住了。

柳琴君伸手示意女孩过来，示意红苑去拿糕点来。

“阿母，这个好看。”裴雨烟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发饰，当下伸手去够。柳琴君也顺着她，送到了她的手里。

“阿母，这个好看，将来我长大了，是不是也能戴这个。”女孩比着手里的发钗笑得非常开心。

柳琴君摸摸她的脑袋道：“我们烟烟也到喜欢美的年纪了。”

“那是，她们都说长得好看，就能挑个好夫婿，不然就会像十一姑一样，嫁不出去，成个老姑娘。”

柳琴君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笑道：“胡说八道，我们烟烟最好了，娘一定会护你一生的。”命好也罢，命不好也罢，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任旁人欺负。

她的神情，红苑都看在眼里，在送过来糕点后，便走了出去，顺便带走了门口的女侍。至于那些女侍明天是否还能出现，就不好说了。

此次祈福大典，能去的人不多，阆王府儿郎众多，也不是每个人都去了。

裴沂还在学礼仪的时候，这事就闹开了。闹的人正是裴四郎裴汶。他乃大房嫡子，却不是长子。他上有一姊一兄，均是妾室所出。按理来说他地位尊崇，但阆王府裴旸说了算。裴旸自来喜欢人丁兴旺，也不拘嫡庶，按年龄排行，因此大房裴大郎虽庶出，却依旧稳坐二兄之位，所学所得不逊色四郎分毫。四郎纵然不满，却也不敢惹怒裴旸，只是暗搓搓的耍着小性子。他素来被大伯母宠坏了，性子不好，但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这次见裴三郎能去，却不带他，这才闹将起来，这一闹，四房也不开心了。四叔母向来最喜炫耀自家儿郎的本事，如今若是去不成，岂不是太丢脸了。故而也跟着闹了起来。

裴沂听说闹得厉害，她母亲都气得卧床不起了。她想带着文伮去看看，却被香柳以正在学礼仪，给挡回来了。

这事最后以三郎和四郎都去才消停了。裴沂听到消息后，也没在意什么。反正三兄四兄去不去都无碍。

蓝音寺位于襄王城以北，是前朝就存在的寺庙。当年战乱，蓝音寺一度被毁，却独有佛像幸免于乱，先祖建朝后，也觉是佛保佑，因此蓝音寺不仅幸存下来，还一度成了陈国数一数二的寺庙。但凡皇室有祈福，都选在这里。

裴沂第一次随父母参加宴请，坐在马车上，虽有心矜持，但耐不住好奇，还是悄悄的趴在车窗上了。

“娘子，外面风大。”文伮试图拉回她，却被裴沂也拉了过来，两人一起看着窗外飘过的美景。高山林立，崖石陡峭，光飞流而下的溪涧就非常的震撼。一同前来的车队不知凡几，有豪华的马车，也有简约风格的，裴沂看得兴起，整个脑袋都升了出去。可就这一个举动，一声马鸣吓到了她，她下意识的缩了回去，却又忍不住悄悄往外看。然是有一人骑着马正准备过去，却不想车里面探出一个头来，这才不得不勒马停了下来。

那人一身蓝袍，头发用发冠竖起，看起来干脆又利落，尤其是他勒马急停的样子非常的爽快。马蹄高高扬起后，在那人的勒令下又站稳了，慢慢的踱起步来。

“可有吓到你。”那人驱马与马车平行，隔着一点距离问道。

裴沂这才看清他的脸。裴家儿郎都长得不错，尤其是裴三郎当真是面如冠玉俊秀非凡。而眼前的人俊廷，却与清秀无关。他的脸非常的正，尤其是一双眼眸看过来的时候，自带威严。但他偏偏有一张微薄的嘴，平添了几分儿郎风流。裴沂没怎么见过这样的人，下意识的将这人与阿父挂钩，多了几分畏惧的心理。

她急忙摇头，犹豫了一下道：“此事是我不对，还请郎君莫与我计较。”

那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此事说来，不关这位女娘的事情，是他欲越过车队，所以才疾驰而来，算来是他的错。只是看着女娘的神态，不知是被马吓到了，还是被他吓到了。他有心说几句安慰话，但组织了半天措辞也找不到一句能说了，干脆一颔首，策马离开了。

文伮也不觉得是自家娘子的错，但裴沂向来如此，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裴沂的目光愈发的担忧了。

都说出生富贵好，可这大宅院的阴损之事也不少。

这阆王府嫡女吃的苦未必比她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