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第八章

高琳听得很认真，她慢慢咀嚼着食物，好像一边在思考。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袁丽萍给高琳又夹了一块鱼，“吃啊，让他说，咱俩边吃边听。”

罗石哭笑不得：“袁老师，我是在给高法回顾案情，你以为给小朋友讲故事啊？”

袁丽萍说：“对我们来说，比故事还要精彩！快讲！”

“我们排摸了三天，一点线索都没有。而令人沮丧的是，在调查中发现，受害人的生活极其简单，他除了上班以外，大部分活动都在老婆眼皮子底下，毫无秘密可言。一个没有秘密的男人，相当于没有个人生活.........”

高琳听到这里打断他：“哦？这句话是你个人观点？”

罗石：“.........”

袁丽萍横他一眼：“挑重要部分讲，罗警官！”

“好的。”罗石干咳两声，“那几天我们日子很难过，中午该吃饭的时候根本没胃口，只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受害人。我排除了所有可能——工作单位，亲戚家里，娱乐场所等等，全部一无所获，随后只能把视线重新拉回到他家。我问他妻子，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他妻子说是案发当天的早上。那天是周一，上班前吃好早饭她先离开的，后来晚上下班回家一直到凌晨，她老公都没出现。而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一切如常........”

“听说尸体是在他们家床下找到的？”高琳突然问了句。

袁丽萍吓得手一哆嗦：“什么？！”

罗石点头：“没错。这个情况比较少见。我们分析，有一个可能性是，在受害人妻子上班离开家之后，有人趁机上门来找他，因为不明原因杀了人之后，因为大白天没法处理尸体，就干脆把尸体藏在了受害人家里。”

“凶手的思路看上去反常，其实相当厉害。通常我们发现有人失踪总会往比较远的方向去考虑，很少会想到其实就在身边。”高琳分析，“后来呢？”

“后来按照这个想法去找，一下子在他家卧室的大床底下找到了已经死了三天的受害人尸体。其实当时是夏天，家里大多数时候开着空调比较凉快，所以尸体没有那么快腐烂。要是在其他地方，早就找到了。”罗石讲完，注意到袁丽萍的脸色都变了，赶紧道歉：“妈，对不起，我不该在吃饭的时候将这些。影响您胃口了吧？”

袁丽萍摇摇头，叹气说：“小高，你一个女孩子，人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去当法医啊？那天天岂不是就跟尸体打交道？”

高琳回答：“其实法医的工作也不全是跟尸体打交道。我们平时主要工作是和鉴定人员做现场的取证和鉴定，填写原始记录，检验和判定物证，提供重要证据，还有对伤者进行司法鉴定，判定伤情等级什么的，还有勘察案发现场，收集物证，对各种现场遗留的痕迹进行调查收集等等。至于尸体，遇到了也没办法，必须做分析取证。”

罗石看着高琳，她很年轻，不但年轻而且长得漂亮，实在是同行业的佼佼者。能够在市局任职，专业水平应该不会差。她说话的样子非常自信，眼神专注，表情少，措辞严谨，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罗警官，后来呢？那个受害人为什么死在家里？”高琳注意到罗石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便转移了话题。

“是这样的。前面我说的他没有秘密其实是个假象。受害人很喜欢赌博，借了高利贷之后一直在躲债。那天上门追债的两个男人没打算杀他，是其中一个人和他争执起来之后不小心才导致他窒息后死亡。”罗石笑笑，“我之前说的没有其他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袁丽萍站起来转身往厨房走：“我给你们盛汤去，你们聊。”

高琳回答：“谢谢阿姨！”

“你有这样的母亲很幸福。我从小没有妈妈，是父亲把我养大的，有可能缺乏母爱吧，所以我对有些事情相对感知能力差一些。”高琳看着罗石，“比如你母亲说的，和尸体打交道。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

“好，高法医，佩服！”罗石伸出大拇指，“以后还要向你多多请教。”

“没问题，你加我微信吧，有情况随时联系。”高琳把手机递过来，美丽的大眼睛眨呀眨。

罗石慌不迭乖乖照做。

袁丽萍端着汤出来正好看见，不由得心花怒放：“哎呀这就对了，你们年轻人自己聊，以后可以约出去吃饭，小高要是喜欢我做的菜，阿姨欢迎你周末来吃饭！”

罗石认真地加了微信，突然问道：“高法医，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那些科学不能解释的现象吗？比如，鬼神之类？”

高琳想了想：“严格来讲我不信，我只相信证据。”

“那要是证据表明，有些事不是人为的，而是跟鬼神有关呢？”

高琳立刻回答：“那一定有人故意让你往这个方面去想，这样一来就可以隐藏自己。”

罗石听完肃然起敬：“有道理。”

“怎么，遇到难题了？介不介意讲给我听听？”高琳说完喝了口汤，连声跟袁丽萍道谢，“阿姨，这汤太棒了，谢谢您！”

罗石笑着摇摇头：“不了，没什么。可能有时候我也会被误导，或者先入为主。你的说法已经给了我很大启发，我再理理头绪。”

“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我，只有证据不会说谎。我们的工作就是要让证据来阐明事实真相。对于那些子虚乌有，心存不轨的误导，我通常都是一笑了之。”高琳笑笑，站起来对袁丽萍说，“阿姨，我能再喝一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