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第七十章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王林被高琳牢牢拉住，双眼中燃烧着怒火，拳头握得紧紧地。

罗石打破僵局，平淡地表示：“周小姐，我看你一定有话想说。与其憋在心里，不如痛快说出来。”

周美玲擦擦眼泪，模糊的视线中仿佛出现了一个人的样子：她长得虽然和自己几乎一样，但是心地恶毒，处处想要找茬，借机把自己从家里除掉。于是，从日常的细枝末节，到敏感事件的捕风捉影，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这个人，是自己亲姐妹，早已烂在了地下室的水泥中，化为一堆白森森的尸骸。

“你说你是周美玲，怎么证明？你明明是个男的。”周美玲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继续保持镇定。

“这都看不出来？”王林推开高琳的手，站起来，优雅地转了个圈，扭动了几下腰肢，“这是你最喜欢的动作，再配上一首歌，那就全了。我想想看，歌名是什么来着？”

周美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想起来了！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王林叹息，“靡靡之音，是你最喜欢的。那里面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一直痴迷，对吧？家里的留声机我们都来不及用，就你，从早听到晚，不是唱歌就是跳舞，我说的没错吧？”

周美玲冷汗渗出来，不自觉擦了擦额头。

“其实我也喜欢，只不过没你那么好的嗓子，不但能跟着唱，还能自己跳一段舞。我的确很妒忌，你知道吗，虽然我和你看上去差不多，可是你继承了爸爸所有的优秀基因，而且我呢，骨子里却跟妈妈一模一样！”王林直勾勾看着周美玲，声音颤抖，“你整天打扮成舞女的样子，招蜂引蝶，妈妈多恨你，我多恨你，你知道吗？你害得她没结成婚，也害得我挨了不少骂，都是你！”

周美玲听完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说什么却硬生生忍住了。

“妈妈一直恨爸爸在外面有女人，不爱她。她暗恋爸爸一辈子，可惜，爸爸却把最好最真的感情给了外面的女人。他觉得妈妈俗气，不美，但是又娶了她，生下了我们。我恨他！”王林泪流满面，“既然不爱又何必在一起？妈妈说，爸爸是因为可怜她才答应的。可是生下我们之后，他就再也没正眼看过妈妈。所以妈妈不开心，一直都不开心，你知道吗？你每天那么欢欢喜喜，是不是为了气她？你故意在她想嫁的那个男人来的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害得她再次被抛弃！”

周美玲听着，泪水不停地流下来，嘴唇颤抖。

“所以妈妈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王林声嘶力竭喊道，“你就是个扫把星，只要你在，我们好好的日子都被毁了！妈妈要是当时能嫁出去，我也能过几天好日子，你想过没有！”

面对这些指控，周美玲的心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多年的记忆被重新唤起，伤疤之下的血肉，依旧鲜血淋漓。

“我？你说是我害得你们过不好？我做错了什么？”周美玲终于抬起了头，讽刺地看着王林，“妈妈想嫁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好人！他从一开始喜欢的就不是妈妈！每次来家里，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他总是会对我说些恶心下流的话，或者在我身上摸一把，我忍着，一直忍着！

妈妈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爸爸多好啊，有思想，有艺术家的气质，他追求完美，热爱生活，他和我一样，最痛恨的，就是世俗！

可是妈妈呢，整天无所事事，东家长西家短，和你一样，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说人是非！我喜欢音乐有什么错？喜欢跳舞又有什么错？是因为你们不懂得欣赏！”

高琳看到周美玲开口，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对罗石使个眼色，意思是差不多了？

罗石轻轻摇头，嘴唇动了动。

高琳能看出他说出的话——“再等一下。”

王林双眼血红，冲到她面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周美玲针锋相对仰起头：“你不能面对你的世俗与不堪么？因为这样没人喜欢。你和妈妈一样，不会有男人喜欢的！”

王林气得高高抬起了手，刚要落下去，忽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高琳心说“不好”，冲上前去扶起王林，探了探脉搏，抬起头：“叫救护车！”

.....

王林被送走了，会议室里罗石不失时机地劝告：“周美玉小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的太多了！”周美玉突然哈哈大笑，“刚才那个人是你们找来的演员吗？他演得不错，而且居然还知道我和美玲之间的事！可惜，那不是真相！”

“真相究竟是什么？”罗石不动声色，“你为了活下来，长久地扮演另一个人，不累吗？”

“累？”周美玉自嘲，“我早就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为了更像她我不得不结束自己所有的爱好，以免被看出来。我从早到晚一个人上班下班，做的都是无聊的事，有人追求我，我也不敢答应......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生不如死！”

“周美玲是怎么死的？能告诉我吗？”罗石冷静地望着面前的蛇蝎美人，感到一阵寒意，“还有你们的母亲？”

周美玉咽下酸涩的泪水，鼻塞得几乎说不成话：“美玲害得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在爸爸走了之后她想方设法挤兑我，让妈妈更恨我，打我，骂我，不给我吃饭，像狗一样锁在家里，我以为，我就要死了。是邻居偷偷给了我吃的，安慰我，告诉我不要放弃。有一天我终于明白，我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