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第二十七章

“我今天值班，在所里。这不太好吧，你是女孩子。”罗石瞬间心里踏实了，嘴上继续虚伪。

“没办法，如果有人挑战我的判断，我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我这边也有案情想跟你说说。待会儿见吧。”高琳言简意赅，挂断了。

接待厅里依然安静，有警车巡逻刚回来，在院子里正停车，车灯闪耀。

罗石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心里一遍遍整理头绪无果。

从案发到现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应该考虑如何抓到那个杀手更多。

现在他甚至有些后悔收留王林。

茶喝完，出了一身汗。眼看着要夏末，立秋之前还会再热一阵子。

高琳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她穿着一条牛仔裙，上身是白色T恤，细长美腿，脚上一双白色简约运动鞋——简直是漫画里的人物。

“你好，有什么事吗？”李海洋迎上去，态度好得不得了。

“我找他。”高琳指指坐在角落里的罗石。

罗石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来了？进去说。”

会议室里开着窗，还算凉快。

罗石从饮水机里给高琳倒了杯温水：“这么晚麻烦你，不好意思。”

高琳接过去喝了一口，嫣然一笑：“说吧。什么情况？”

罗石答非所问,似笑非笑：“你那边案情有什么进展？我是说你那位师叔不是很厉害吗？”

高琳垂眼，像是有点不开心：“他很严格，实际上是严苛。我现在是副手，都得听他的。”

“那你有什么意见不能跟他说吗？”

“能说，只是在他面前没什么力道。我是说，但凡我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高琳说，“别说他了，说说你，刚才在电话里什么意思？”

罗石整理一下思路，把晚上和李海洋的事儿说了，然后重新措辞：“现在我很困惑，说不清究竟是王林的问题还是房子的问题。这件事对我的干扰已经超出了想象。我觉得，我不该在有重大案件发生的时候还在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高琳静静地听完，站起来：“咱们出去走走？这里很压抑，觉得吗？”

罗石站起来：“是吗？”

“你看，这里的陈设布局都很正式，很严肃，并不适合分析案情。出去说吧。”

两个人走出派出所大院儿的门，街上零星的行人三三两两从眼前走过。高琳说：“开阔的地方会让人心情舒畅。我估计，那个房子一定很旧，很矮，里面有点味道，就是那种老房子的味道，人进去之后不知不觉中会受到那种无形气氛的影响，自己并不能立刻察觉。”

“的确是这样，但是不止如此，进去之后总觉得精神恍惚。包括我在内。”罗石叹了口气，“今天我同事做出了反常举动，吓到我了。你该不会说，他也人格分裂吧？”

高琳笑笑：“那你认为结论应该是什么？”

罗石脸色一僵：“我说了你不会批评我吧？”

“说。”

“我觉得房子里有种力量，一种未知的，神秘力量，让所有进去的人发生了变化。我无法解释那是什么，但是能感觉到。”

“如果你指的是磁场，那么几乎不可能，磁场对人的影响的确存在，但是感觉不出来，我是说人类对此的敏感度。”

“有没有认知以外的？”罗石不肯罢休，“你相信我，我说的是事实。”

高琳看他很着急，不由得笑道：“我相信你，罗警官。”

罗石的心一暖。高琳看他的眼光似乎相当热切。

“你不用急着告诉我事情有多诡异，我可以讲讲我的经历给你听。想听吗？”

在看到罗石的眼神之后高琳平静地回忆：“在我刚刚当法医的时候，有一次遇到个案子，受害人死得很惨，死后被毁了容，尸体惨不忍睹。那段时间不知道是否因为共情，每次验尸结束后我都很难受。我是个法医，已经习惯了面对各种各样的场面，但是就那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每天晚上回家以后都要很久才睡得着。结果有一天我睡得特别晚，睡前还吃了一颗安眠药，想逼迫自己多睡会儿，不要胡思乱想。结果睡着之后梦见一个女人从我身边走过，我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觉得似曾相识，但是从侧面来看却又不认识，正纠结的时候她转过脸来，对我笑了一下——这下我看清楚了，五官的位置，具体细节，非常清楚。我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但还是想问她，你是谁？然后一着急就醒了。第二天开会研究案情，有人汇报已经查明了死者身份，并且把照片放了出来，我一瞧，吓了一跳！”

“梦里的女人？”

“对。一模一样。”高琳微微低下头，“当时我非常震惊，没敢跟任何人提起。因为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的。我是个法医，从事的是完全意义上的科学工作，如果我跟大家说出这件事，他们要么会认为我精神状况堪忧，要么就会觉得我不够专业。所以，我只字未提。”高琳长长出了口气，出神地望着远处的灯火，“今天告诉了你，我觉得舒服多了。到现在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梦见死者，因为我们根本不认识，这件事至今无法解释。或者说，科学还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罗石望着高琳，突然觉得自己好喜欢她，情不自禁的那种。不是因为她漂亮也不是因为性格泼辣，而是因为她对自己那种有意无意的关心和体贴。就像现在的倾诉，坦诚，真挚，可爱。

“高法医，上次你说的那个.......”罗石鼓足勇气走过去。

“什么？”高琳转过脸，笑着问他。

“你说我们可以试试，是真的吗？”罗石克制着狂跳的心，声音微微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