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浮生 69.彻底溃败

我们俩各自沉默，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格外压抑和沉闷。我本想起身就离开，想想又觉得太小气了。毕竟我是大男人，人家还是小姑娘。

我好好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平静了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问道：“文燕！你现在是不是也和她们几个一样，对我恨之入骨，咬牙切齿的？”

“在你心里，我本来就一直是和她们一样。在你眼里，我们这几个乡下酒坛子，也根本不值得你拿正眼来看看。以前，我们还都觉得认识你是幸运。现在看来，也都是我们自作多情。”

“哎！你别这样上纲上线，你说的这些，我压根都没朝这方面去想。我下放农村，能和你们认识，成为朋友，我也很开心，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们瞧不起你们。好好的夜校就这么散了，我心里比你们更难受。这也不能怨在我头上了。还有，我们俩不管真的假的，只要你愿意，我天天陪你约会都行。可她们几个我是真不敢玩火。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知青，出了事那就会害人害己。”

“我刚才也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这样对她们，她们肯定都是这样受打击。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你现在要真和她们闹这么僵，我们俩也不能继续这样来往了！”

“就因为这，你真的就再不理我了？再不和我约会了？连这假恋爱的关系也解除了？”

“我这不是正在犹豫、正在纠结吗？”

“什么？那照你的意思，我还非得陪她们去玩火，你反倒高兴？”

“我也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我们俩本来就只背了个虚名。以前，你和她们几个也都是和我一样推心置腹，亲密交往。我们俩就算背个虚名，至少也还能做朋友。现在你和她们都闹翻了，我们俩再演下去，她们几个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知道吴文燕的矛盾和纠结，我虽然为了帮她，和她公开订亲。但在情感和关系上，我就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到她和其它三个女孩有丝毫的特殊和特别。她之所以也和她们几个一样和我别扭，其实是一种无奈的悲伤和哀怨！

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会闹成这样的结果？我和她们几个都断了交往，按道理吴文燕应该感到高兴，感到庆幸。可我从她眼里，却看不出丝毫这样的神情。骨子里，她的确是一直把们俩的关系，等同于我和其他小女孩一样。始终把她自己自己当成了四个小女孩中的一员。所以，关键时候她也只能站在小姐妹们一边。

这样也好，我和她们几个小女孩，原本就不该有什么特别的情分和瓜葛。我们没有任何交往的条件和理由，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必须和意义，更没有任何前途和结果。有的只是麻烦和风险，只是毫无意义的代价。

“那——我们俩——”

“没什么，就按乡下的习俗，公开订亲也公开退亲。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吴文燕虽然装的格外平静，我却能感觉到她的声音还是在微微颤抖。眼泪也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她不敢再面对我，马上转过身去。我感到无比尴尬，无话可说。只好默默走出了她的房间。

从吴文燕家出来，我突然感到一阵崩溃，仓皇逃到空台的小树林，靠在一棵树干上，眼泪不争气唰唰涌出。这是我下放以来从未感觉到的失败和沮丧。几个小女孩，我们曾经那么亲近，那么开心，现在也都成为仇人。我在这儿虽然还有张晓莲，还有米叔米婶米雪儿。但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在这儿只有亲人没有了朋友，还是很失落很失败。

无论我怎么掩饰，我的沮丧和痛苦也没法瞒过米雪儿的眼睛。等我回到家里，她看我又是一脸晦气，垂头丧气，她愈发幸灾乐祸，一脸得意。

“怎么？和文燕姐也闹别扭了？”

“是啊！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你说什么？前些日子，你和湾子里最漂亮的几个小妹妹们每天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在家心情也好，全家都跟着你高兴。你看你这几天，每天吊着个苦瓜脸，像谁欠你陈大麦，我还跟着你受气挨骂呢！”

“你跟着我受气挨骂？”

“是啊！爸妈都说我不懂事，又怎么惹你生气了？你说我冤不冤？”

“那是我冤枉你了，连累你了！我明天就跟爸妈好好解释！”

“切！不用你再解释，爸妈都知道了。”

“爸妈都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被人家踹了呗！”

“啥？”

“哼！准是你不老实，欺负人家了！”

“什么？我欺负她了？我怎么欺负她了？”

“那谁知道！我只知道，在我们乡下，一个女孩子谈过对象又退亲，名声就坏了。以后再找对象人都矮了一截，你不觉得，文燕姐算是被你害惨了！”

“这怎么又怪我了？当初是她要我那样帮她，现在也是她要退亲，我还觉得委屈呢！”

“那你就别和人家退亲了呗！文燕姐真的怪可怜的！”

我明明知道她是故意气我，但我也实在忍无可忍，我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首掐住她的脸蛋：“你再说一句，我掐死你！”

米雪儿死死捂着脸，夜深人静她也不敢大声叫嚷，只能冲我龇牙咧嘴横眉冷对。我也不敢太过分，气呼呼松开她。我一撒手，她便冲我一顿拳脚，抹着眼泪一阵嘟噜：“我说错了？你在外面受了气，就会找我撒气，凭什么？我是你的出气筒啊？”

我双手仅仅捉住她的小拳头：“明明是你故意气我，怎么是我拿你出气？”

“我知道你就是对我有气，嫌我拖累你了。我又没要你等我，你想和谁好就和谁好，我管你什么了？”

米雪儿咧着嘴压抑地哭起来，我心里一阵酸涩，连忙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别再胡思乱想，胡说八道。我答应过表姐，答应过爸妈，我绝不会让你和这些乡下酒坛子一样。我现在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只要我能有机会回城，我绝对不会和任何人相好，一定会等你长大，和你结婚，带你进城。如果我真的只能在这儿扎根一辈子了。那就把你送到我们家去，让我们家给你找个城里的对象。嫁到城里去。”

“我不！”

“什么？”

“我要你答应我，不管你将来能不能回城里去，你都要等我。”

“那不行，我如果只能在这儿扎根一辈子，我们俩就绝对不能相好。到时候，我把你送到城里去，我在这儿照顾爸妈，照顾小强。”

“那绝不可能！”

“为什么？”

“你是知青，就是落户到我们家，你要不娶我，你就和我们家没任何关系，凭什么要你照顾我爸妈？”

“我早就把这当家了，你还把我当外人？”

“什么呀！我们乡下人做什么都要讲规矩的。你要对我爸妈好，那就得和我处对象结婚，否则说什么也没人相信。”

“这又是什么破规矩？”

“乡下就这样！你虽然是落户到我们家，我和小强也早都把你当哥一样。可在别人眼里，你还是知青，我们还是普普通通的乡下人，关系再亲也攀不上别的。以后，你要是真在这儿扎根下来，只要你不嫌弃，我长大了一定嫁给你。你要是能早点回城里去，我也不会缠着你。我知道自己是个乡下酒坛子，也从来没做过什么美梦。爸妈岁数大了，小强还这么小。我得好好照顾爸妈。”

“不！不是的！我刚才说的不是这样，照顾爸妈小强，都是我的责任，你是个酒坛子，早晚都是别家的人。”

“谁说的？我就不能招个上门女婿？哼！湾子里的人都夸我长得漂亮，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坯子。不信就没人愿意给我做上门女婿。”

“愿意！我愿意！”

“你愿意我还看不上呢！”

“为什么？”

“你是知青，谁真把你当乡下人了？指望你能像个乡下人一样，老实本分在这乡下过日子，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好啊！那你等着，我就做给你看看！”

“少来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和文燕姐到底打算怎么办？”

“她那么执意退亲那就退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之前，我总是担心她还会有麻烦，保持这层关系，我们和吴教授也好保持往来。现在看来，时间长了对她的确影响不好。我也难做人。”

“切！又把我当小孩子哄！明明自己舍不得，还要装出很无辜。这下，你把她们全都得罪光了，看以后在湾子里谁还理你？”

“无所谓啊！就算全湾子都不理我我也不在乎，我还有家，还有你，还有小强，还有表姐。”

“这么大的事，你还是问问表姐，看她怎么说！”

“问她？”

“那当然了，你和文燕姐是公开订亲的，在乡下退亲可是大事。”

“噢！还这么麻烦？”

“麻烦都是你自找的，活该！”

“麻烦不都是为了你？”

米雪儿突然挣脱我的怀抱，跳出老远气呼呼指着我：“你别冤枉人，把什么都推在我身上，明明是你怕自己惹上麻烦，将来要回城了也不好脱身。这关我什么事？”

“好好好！是我自己的事，不关你的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我才没指望你在这儿扎根一辈子！”

“那是！鬼才愿意在这儿扎根一辈子？”

“讨厌！你就是鬼！”

米雪儿说完，一转身拽门出去。我又呆呆想了半天，才倒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