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浮生 116.落寞空聊

她又找了个男人，还马上要嫁了。这对她真算是万幸。那男人还是个商品粮，当官的，就算有俩孩子，那也是难碰难遇的。张晓莲还能有个这么好的结局，我真不知道应该替她高兴，还是应该为自己悲哀。

她马上要出嫁了，这也同时意味着，我们俩偷偷摸摸才刚开始，就彻底结束了。她走了，我的生命也被陡然掏空了；她走了，我该怎么办？我以后再有事找谁去？她走了，我以后再想她了，我该咋办？

事实上，我对张晓莲的依赖，不仅仅是情感、是爱恋，还有太多太多，仿佛是我生命的全部，是我的自信，是我的坚强，是我的理想与信念……

我和米雪儿在张晓莲家吃过饭，离开时天就黑了半天了。一路上我就跟丢了魂似的，低头耷耳一声不吭。间或控制不住还会发出几声抽泣。事实上，我和张晓莲偷鸡摸狗，到目前为止，或许也就米雪儿疑疑惑惑略知一二，此时此刻，面对张晓莲的如此变故，我的情绪也只能在米雪儿面前稍有流露。其他任何时候，当着任何别人，我是断不敢露出丝毫的破绽。

离开张晓莲住的湾子后，我根本就是心不在焉，身不由己，迷迷糊糊就走到了我和张晓莲此前一起幽会乡野里。

离开村庄，走进乡野，就是远离尘世，到达了幻境。我的情绪正如压抑太久的火山爆发。顷刻间便将米雪儿紧紧抱住，嚎啕痛哭。

米雪儿受我的影响，也跟着大哭。我们俩抱在一起，在这荒郊野地，深更半夜，真就像是孤魂野鬼呜咽哀鸣。

如此放肆发泄一通，我就像具死尸样瘫在地上，米雪儿小心翼翼坐在我身边，伸出她的小手，不停抚摸着我的脸颊。

许久，我摸索着捉住了她的小手，轻轻放在唇边，细细品味她的抚慰。

“雪儿！你看表姐现在这样，你是替她高兴？还是替她难过？”

“我当然替她难过，表姐这么优秀，却把自己嫁给一个二道贩子，刚过门就成了两个孩子的妈，真是太亏了！”

“可哥不这么想，哥听说那男的还是个当官的，也许表姐嫁过去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这倒也是，要是表姐嫁过去后，就不用窝在乡下干活了，亏这么大也算值得。”

“雪儿！听你这么说，哥心里总算好受一点！”

“哥！我知道，你喜欢表姐，表姐也喜欢你，但你们俩又不能处对象，也不能结婚，现在表姐就要嫁人了，你们俩心里当然都很难受。”

“雪儿！你——不许再瞎说！哥和表姐的事，你可千万要保密，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哥！你就是不肯相信人，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你和表姐——你们俩虽然不能处对象结婚，但彼此都是真心喜欢。这才是最宝贵的，我怎么会跟别人说去？就算你们俩以后还有什么瓜葛，我也还会像以前一样，替你们牵线搭桥，打掩护当电灯泡。”

“雪儿——”

“干嘛？”

“你——”

“我——怎么？”

“你真好！哥一定把你当亲妹妹，一辈子好好呵护！”

“切！我才不稀罕！我对你这么好，你就把我当亲妹妹。你把我当亲妹妹，还怎么一辈子呵护我？哼！这还没到那天，你就又开始耍赖了。”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我——我说什么了？”

“吔！你还不承认了？你说好要等我长大，等你回城的时候，你就带我走！你难道又想耍赖？”

“噢！你说这呀！我当然不会耍赖！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这还差不多！”

“但这还早得很。谁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城去？谁知道这中间还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我们俩没到那天，就什么都变了。”

“哼！我就知道，你那些话，就是拿我当小孩哄的！但我也不在乎，我才懒得想那么多、想那么远。我就记着你说的话，我就相信你说的话。就算你是哄我，我也会当真。你说好要把我当亲妹妹一样，那你也不会扔下我不管的，对吧？”

“对！对！绝对的！”

“哥！那你就放心好了。反正我现在还小，以后也还很遥远。你现在喜欢谁，和谁相好，我也不能干涉你，你也不用顾忌我。有我这样黏着你，说不定还能替你打掩护。对不对？就好比你和表姐的事，我可没少帮你们。”

“好好！哥记着你的好，哥一定会加倍对你好！”

“还有，哥和米荷姐她们几个，我也不是嫉妒，她们几个和表姐可不相同，我就想提醒哥，千万要小心，万一出点什么事，都是不得了的。”

“放心！哥知道！”

“哥——”

“好了！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张晓莲的事本来就搅得我心烦意躁。我这会哪有心思听她七拉八扯？

无论从年龄或是从样子看，米雪儿现在都是小屁孩。可实际上她的心智早已成熟，她很聪明，也很乖巧，很多时候在我面前，她表现的比我还冷静稳重。以前我总把她当小孩，什么都想避着她瞒着她，可事实证明这都是毫无意义的。很多事，我不仅瞒不住她，还对她有需要有依赖。现在，张晓莲又要出嫁了，她就成了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了，我在想，以后，我对她还会更加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