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刀人 第二十二章 二戏张翠花

男人与酒，就像女人与胭脂，世上没有不涂胭脂的女人，同样也没有不喝酒的男人。

如果有，那也是没遇上值得与他喝酒的人。

在安伯印象里，张致远一向滴酒不沾，哪怕是高中进士那天，公子也只是吩咐多做了两个菜，可今天却破了例。

县衙三堂后面便是后花园，花园内有一株桂花树，龚自在与张致远坐于桂花树下，没有文人风情，也没有劳什子行酒令，只是你一杯我一杯，喝着最没规矩的酒，讲着最没规矩的话。

“若能有龚兄一半本事，我当引黄河之水清洗这污浊之地！”

“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我肯定多娶两个老婆。”

张致远借着酒劲，抒发着快与不快，龚自在看在眼里，感慨万千。

“千年来青楼娼馆禁之不绝，贤弟你这又是何苦？”

张致远醉眼朦胧，摇头苦笑：“世间女子多不易。”

两人再满上。

“龚兄可曾听过一句话。”

“讲。”

“男人最爱干的两件事，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龚自在竖起拇指：“不曾听过，但醍醐灌顶。”

“如果我说我也曾是个留恋风月场的纨绔子弟，龚兄可信？”

“你？别开玩笑了，贤弟你怕不还是个雏吧？”

张致远笑着没有说话，只是再饮酒的时候，偷偷擦了擦眼角。

两人喝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待月上柳梢，张致远才在安伯的搀扶下回了自己房间。

至于龚自在，他正到处溜达，名义上是醒酒，实际上是寻找长腿张翠花。

他先是走到了小哑巴的住处，见小哑巴屋内灯火通明，便敲了敲门，小哑巴打开门，手里拿着一本《成语考》，是张致远给小哑巴选的一本书，通俗易懂，诙谐有趣，小哑巴十分喜欢。

见丫头正努力学习，龚自在也就不多打扰，继续往别处溜达。

县衙不大，龚自在很快就发现了张翠花的踪迹。

跃上屋顶，看着正闭目养神的张翠花，龚自在的眼睛又不老实了，谁叫这夜色太美太撩人。

张翠花也注意到了龚自在：“龚先生对每个见到的女子都很有好感？”

张翠花说的是白天那三位花魁。

龚自在答非所问：“那些花魁意外地很听你哥哥话，学习之事也格外认真。”

“她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谁对谁错，也知道该听谁的话，不像那些每天堵在门口的愚民。”

龚自在选了个离张翠花不算近也不算远的地方坐下：“为什么喊你哥哥叫公子？”

张翠花解下背后长剑，放置于膝边，长久无言。

见多方不想多谈，龚自在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有些不想说的事，就像女子身上的衣服，万万碰不得。

片刻后，张翠花忽然说道：“公子难得那么开心。”

龚自在微微一笑：“与朋友喝酒，自然开心。”

张翠花看向龚自在：“喝酒很开心？”

龚自在摇摇头：“得分和谁喝。”

“龚先生夸奖自己的方法真是别具一格。”张翠花声音清冷，与月色相融，分外贴合。

龚自在双手枕在脑后，就这么平躺在屋顶上，赏花赏月赏美腿。

“龚先生看出了我的境界和师承？”

“你那柄长剑，很难让人看不出来。”

张翠花摸了摸手中古朴长剑，长剑剑柄处有九道竹状花纹，天下间以竹作为门派标识的有且仅有一家，东胜神洲第一仙门——姑苏剑池！

龚自在伸出两根指头：“不到二十岁的洞府境，在你同辈中也算是不错了。”

张翠花冷笑着回道：“龚先生这句话，听着像骂人。”

龚自在咧嘴笑笑，姑苏剑池天才云集，现任宗主就是个十五岁就达到元婴境的变态，这么一对比，张翠花确实不算什么。

但如果告诉张翠花自己曾在某一次游历的时候把那位宗主打得满街跑，只怕这张翠花会一个道心不稳直接从房顶上掉下去。

沉默片刻，龚自在又说道：“白天刺杀你哥哥的人来自辽东郡威虎山，不好惹。”

张翠花斜眼看向龚自在：“怕就趁早离开，免得被我们连累。”

龚自在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胸膛：“怕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哥这么坚持，正义？理想？还是某个女人？”

听到最后一个词，张翠花目光略微闪烁，只是还是那副清冷语气。

“公子有公子的想法，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护他周全。”

话说到这里，龚自在也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张翠花忽然喊住了他，龚自在回过头，张翠花丢给他一个紫色药瓶：“这是我姑苏剑池的独门秘药，治疗各种伤势都有奇效，另外，白天那事……多谢了。”

龚自在收下药，虽然一般的药对他的伤势无用，但好歹也是人家姑娘的一番好意，他怎么忍心拒绝。

“本大爷最看不得漂亮姑娘受欺负！若下次他们再找上门，我再换一种方法戏弄他们，保管他们有来无回！”

张翠花直直地看着龚自在，让龚自在误以为是自己上不得台面的方法惹了姑娘不高兴，于是丢下一句“没事我就先回去睡了”便跃下了屋顶。

望着龚自在酒喝多了略显踉跄的背影，屋顶上张翠花搓了搓通红滚烫的脸颊，喃喃道：“可我明明不漂亮啊。”

——

第二日一早，龚自在便履行诺言带着小哑巴与张致远一道上街洒扫。

只是今日除了他们三个，半夏楼的几位也早早地候在了衙门口。

夏三娘，半夏姑娘，以及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昨天也正是他们替张致远分担了不少工作。

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龚自在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但夏三娘他们看到龚自在，却是面露惊恐，低头不语。

龚自在正纳闷儿，侍女九夏手提水桶忽然出现。

“哟，这不是那晚白嫖后再也没出现的王蔺仙师吗？”

九夏这句话让龚自在有些猝不及防。

夏三娘立马拉过自己的侍女，低声训斥：“死丫头！不要命了！？敢当着王仙师的面这么说话？”

张致远闻言则饶有兴致地看向身边这位“王仙师”：“白嫖？王仙师？龚兄这是玩的哪一出？”

龚自在一脸尴尬，这真是黄泥巴滚到裤裆里一一不是屎也是屎，只好急中生智想了个理由：“出来行走江湖，难免会用几个化名，至于白嫖之说，绝无此事！”

张致远半信半疑，九夏却还不依不饶：“仙师那夜听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难不成一夜过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龚自在心中大呼冤枉，此时他又注意到身后小哑巴那嫌弃的小表情，心中顿觉不妙。

眼看事情被越描越黑，张致远急忙出来打断众人，毕竟今日是有活儿干的，至于某人的生活作风问题，可稍后再议。

龚自在看着救自己于水火的大舅子兼好兄弟，心中感激不已，到底是自家人，可比某个小白眼狼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