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梦 第十五章 血色赤足

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我翻身起床，照例看了眼手掌上的黑线，它竟然以比以往更快的速度又变短了一些。我无奈地自嘲起来，难道我最近助人为乐接了太多小活儿——帮人一次性梦中做富婆、梦中恋爱、梦中升职等等，祖师爷觉得我这些小小功德不足以买我的残命？我总得生存下去呀，每天一睁眼，房租、水电、交通、一日三餐，哪个不要花钱，不赚点“白日梦”的快钱恐怕还没等黑线消失我就先寿终正寝了。想到这，我飞速地用水在脸上囫囵一圈，换上衣服就赶紧来到我的小小工作室，赚钱生存要紧。

店中枯坐1小时，到对面心理咨询所门口晃荡1小时，外加路口发传单1小时，可算逮着一个想圆儿时梦想——当奥特曼打怪兽的“中二”青年，我满口答应，赚钱嘛，不寒碜。我把客户带到工作室，给他安排上迪迦奥特曼大战魔格究极大蛇的戏码，造梦结束后，客户一边付款一边夸赞：“比4D大片效果好多了！”，我满脸堆笑地接过钱，心想我也就收了个4D大片的钱，这可是“私人订制”呀，刚才梦里头给你吓得呀，我都感受到你的肝儿颤了。

送走这位客户，我坐在事务所，眼巴巴看着窗外飘着的毛毛细雨，看着看着无聊的一下午就要过去了。本以为今天就这么一位客户，没想到快打烊时，一位60多岁、衣着简朴大方的阿姨慢慢走了进来。

这可是主动上门的客户呀，我噌的一下就精神了，赶紧迎了上去：“阿姨您有什么造梦需求，您先请坐，我给您倒杯水！”

“谢谢，是你徐阿姨介绍我来的。我想着那就来试试吧。”阿姨坐了下来，缓缓说道，语气中有点期望又有点怀疑。

“麻烦您说下您的相关情况吧。”我把水递到这位阿姨手中。心中暗暗感谢徐阿姨。

“我叫李兰芝，65了，最近总在梦中看到一双鲜血淋漓的脚……起初我没有在意，想着也就是个普通的恶梦吧。没想到这个梦反复出现，那双脚满是伤痕，它的主人得多疼呀，我想看看它的主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见。”老人说着，眼眶已经湿润了。

我给阿姨递过去一张纸巾，说道：“还得麻烦您再多提供点信息。”

“后来我想到，我是参加完老同学的聚会才开始做这个梦的，到我们这个年纪，有些同学就开始先走一步了，同学群里总有人去世的消息，老班长就组了个聚会，见一次就少一次了。我去了同学聚会，才发现我曾经的好朋友，已经去世30多年了，如果不是我提起他，大家都快把他忘了。那双脚就是他的呀……”老人说着忙用纸巾擦了擦眼泪。

“您怎么能确定梦到的就是他呢，”我赶紧又给老人递过去一张纸巾。

“我们不仅是大学同学，也是高中同学。他叫尔德，很有特点的名字，所以我一下就记住了。他是从乡村来县城念高中的，学习很好，高瘦的一个男孩，家里却穷得不行。每次回家，他都不舍得坐班车，而是走回去，无论春夏秋冬，他都穿着同一双鞋。因为很珍惜那双唯一的鞋子，他每次都打赤脚走回去。十多公里的山路呀，他光着脚回去，又光着脚回来，每次脚都脏兮兮的，有的时候还会受伤。”老人说着，眼泪又不禁流了下来。

我仿佛也看到了那个高瘦的少年，因为舍不得弄坏鞋子，光脚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回家，又走好几个小时返回学校，一双脚伤口混着沙土，我心中涌起怜悯之心。

老人缓和了下情绪，接着说：“大学没毕业他就休学了，听说他是自杀的，其他的大家也不太了解。我心里很懊悔，我和他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但是大家通常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真友情，于是传些难听的风言风语，我就故意疏远了他。没想到再听到已经是他去世多年的消息。所以我希望可以再梦到他，和他聊聊天，找到他自杀的真相。”

我点了点头：“我们今晚就可以尝试第一次造梦，但这次只是为了方便了解初步的信息，另外还需要您提供关于尔德先生的更多的资料——学校、家乡、曾经的家庭住址等等，他家里是否还有亲人在呀？”

老人继续告知四十多年前，她和尔德先生在家乡宜县最好的高中宜县一高上学，尔德先生家住在离县城十公里外的上河镇，当时家中有父母，还有一位姐姐。当年兰芝阿姨和尔德先生是因为一次分组劳动结下的友谊。

看来我需要去一趟宜县，我的“大活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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