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乱世 第三章 砍竹

清晨，一缕清辉从山边露出，缓缓散落在侠客峰的头颈之上。于是刹那间，笼罩峰顶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隐入地面，直至不见。而寺庙、树林则镀上一层暖暖的蛋黄。几只白鹤匆匆掠起，伴随着清脆的鸣啼声，清风徐来，连湖面也泛起了涟漪。

但见寺庙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形略显瘦弱的老人手持扫帚走出庙门。他先是眺望了一眼远处刚刚露头的朝阳，那样红火，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落叶，沉默不语。半响，他像是强行抹掉头脑中的思绪一般，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开始清扫庙门前因为昨夜山风而吹落的枫叶。“今天还要带他打猎呢，得扫快些。”这样想着，只见他手里没什么动静，扫帚下的树叶却好似被某种力量驱使，扫帚一挥之下，树叶纷纷聚拢收齐，半柱香不到的工夫，满院的落叶竟全被一扫而空。

此时前山石竹林处，我正挥舞着与整条手臂差不多长的砍刀，与石竹斗智斗勇。话说为了吃一口肉我也是拼了，早上天不亮就赶紧从被窝里偷偷爬起，拿上砍刀就往石竹林处赶。没办法，谁让我现在砍一根竹子还要三个时辰呢。为了不耽搁今天的打猎，我只能选择早起过来完成功课了。

这样想着，手里却是不敢闲着，“铿铿锵锵”地一刀一刀砍在石竹上。此刻石竹已被砍出一条数寸长的豁口，砍倒这跟石竹也近在眼前了。实话说，我着实想不明白他让我砍这石竹究竟有何意义。若说为了搭建茅屋，去年茅屋就已建成，现在眼下我也未见要动新的“工程”，每次砍下的石竹也只是被他放入茅屋垒起，未见有何用途。我想，他可能只是为了整我罢了。心中愤恨，手下不由地加了力气，“砰”地一声，砍刀被石竹重重弹回，直弹的我手臂发麻，虎口欲裂。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我总算砍下这根石竹，而浑身也早已被汗水湿透。我筋疲力竭地拖着石竹回到庙内，而此时他也刚好抱着一个木桶来到院中，重重放下。“老规矩，半个时辰，不准起身，不准乱动。”随后他看了我一眼，又径自离去。我无力地点点头，拖着石竹走到一边的茅屋，将其放下后又从门后拿起一个小木凳，一步一蹰地走到木桶前，将木凳放下，然后我爬上足足有我整个人高的木桶，脱掉上衣，一咬牙，跳了下去，里面是充满各种不知名草药的热汤，而我瞬间就被泛着妖异绿光的药汤包围了。高温灼烧着我稚嫩的皮肤，我只觉得这汤如毒蛇一般噬心入骨。我立即盘腿而坐，药汤刚好莫过脖颈。我双手掐诀，强制入定，脑海中不由想起曾经的往事。

从我四岁那年起，我便每日砍竹，砍完竹子后回来便会有一桶这般的药汤，温度足有五六十度之高。可怜我第一次砍完竹子归来，浑身如虚脱一般，又立即入此药桶。偏偏这药汤又如此高温，我刚入药桶只觉刚刚冷却的身体迅速升温，心脏也骤然加速，浑身汗如雨下。但那恶仆就在身旁，使用双手摁住我的肩膀，我便如一只被钳住的猪崽一般，动弹不得。片刻，我只觉心脏似要爆炸，终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那日醒来后，已是夜晚，在朦胧中我好像做了一个很绵长的梦，梦见身体里有数条小火龙游走，它们由四肢而起，最终通过奇经八脉汇入心脏，如此反复，源源不断。我突然惊醒，做起在床榻之上。月色如华，透过窗户飘洒进来，四下静谧，只有蝉鸣低语，我竟呆了片刻。

“完了！饭还没做！”一念及此，我猛然起身就往客厅赶去。只是我满心里想着忘记做饭要被责罚，却没想过，早上酸痛的身体此刻却好似无事发生一样，甚至充满了力量。匆匆赶到客厅发现客厅已然无人，只有一个窝头和一碗青菜摆在桌上，旁边有一纸条。我赶紧过去拾起，上面写着“吃饭，明天继续。”我抬头向通道深处看去，暗叹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生气。”

从那日之后，我便每日上午砍竹，回来后浴药桶。他从未说过药桶之内究竟是何草药，又有何功效，但我也未曾问过。虽然我俩互相不满，但是我生下来时便是由他照顾，对他所做之事倒是十分放心。总之不能害我便是。至于有何用处，我只觉每次跑完药桶，浑身舒坦，解乏倒是好使。每每浴完药桶，只觉浑身疲惫尽解，而且又充满了力气，配合上每日砍竹，一年多下来，别的功效未见，手臂倒是粗壮上不少，身体也结实了很多。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我感觉药桶中浴液逐渐变凉，便从桶中站起。实话说，虽然前三个月总是被药桶折磨至死，但是时日长了，熟悉之后，除了刚入桶片刻内仍有强烈痛感外，后续时间竟是一种轻微刺痛但又暖洋洋的舒服之感。时至今日，我甚至有些开始享受这种感觉。

这样想着，我已穿好衣物。此时房门正好打开，只见他身穿皮衣，腰挎箭袋，背负长弓，已是准备完毕。我抬头看向他，他也望向我，眼神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凌厉而精干，在那瞬间我竟感觉他目光之中私有雷霆闪动，有睥睨天下之势。刹那，他眼神恢复正常，将手中皮带扔向我，说道：“你负责收纳猎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