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泪痕一点伤 第九章 大隐者

树欲静而风不止。

至晚方归的柳夫人，意犹未尽，进了自己的卧房，迫不及待开讲:什么是大场面，今算是开眼了，瞧瞧人家落府，满屋的古董字画，锦缎铺地，就连院子里的树都穿上了彩段，如不是地上的白雪，还以为是春天哩!”

自打春草进门开始忙着服侍她卸掉朱钗，脱掉厚重的外袍，留了层中衣，屋里炭盆火旺，温暖如春，她尽职尽责决不会讲，自家夫人在落家闹出多少笑话，糟了多少白眼。

柳怀如赔笑了一天,累得直不起腰来半躺在榻上,眯着眼，李妈妈向她回话，“大公子吃了早饭就去了袁姑娘处，二公子归来同大公子，又一起在花园里赏雪，留了春香，春花伺候，二公子吩咐了任谁不能靠近花园打扰，究竟在花园里做什么奴婢不知。

柳怀如心情好懒懒地讲，“既然珂儿也在，随他们去吧。

言濯住的是菊苑，只种了几盆菊花，五间正房，一间藏书，一间练字，一间为卧室，另外两间放了古董字画，东西厢房丫鬢，小厮分开居住，在言府夫人，大公子二公子的丫鬟，随从，妈妈，小厮都是跟主人在各自院子里居住，方便差使，府里其他的官家用人则有一个独立区域供他们居住,每日洒扫,做饭，端茶送水，各司其职，训练有素。

几日的大雪，积压在院子里唯一的一棵修剪整齐的松枝上,加上袁桃嫌弃他的院子太单调，种了些翠竹也积满了雪。她和丫鬢小厮们一起拂去枝叶上的雪，嘴里还煞有介事的吟唱，”宁可食物肉不可居无竹……予谓菊，花之隐者也，牡丹,花之富贵也……”调侃他道:“不知我们言二公子是喜竹子的高洁，菊花的隐匿,苍松的挺拔,还是牡丹的富贵?想必陶公若仕途得意，也不会成为隐者吧?”

“陶公是大隐……正要和她言论一番的言濯，瞧见管家形色匆匆赶来，知道有要事，俩人便去了书房，留下袁桃他们继续干活。

管家道:爷，灵山上传下福旨，天神赐福，降下瑞雪，来年必定粮食丰收,众生该感谢天恩。从昨儿起宫里和百官都陆续摆了香案，供奉送上了灵山。

管家顿了顿，”爷，咱们是不是也准备下。“

言濯棕色的眼眸加深了颜色道:”备下!!!”管家伏身刚要退出，爷问:“这次人家多吗?”

管家回话道:”灵山上的雪都被踏没了!”言濯摆手，管家退了出去。

之后，言濯许久未出书房，袁桃端了碗她亲手包的混沌进来，每次看到他略带忧郁的脸,袁桃心中便有说不出闷闷的感觉,言濯坐过来久久看着她，问道:”是不是我不挤进帝都商业前十，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袁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自己遥遥头，如果岁月可以回头，他还是会选择将生意做大，不光是他有颗万丈雄心，还有母亲和哥哥，母亲出身不高，没有资格被送上灵山,从嫁进言家受尽白眼，哥哥的腿是在父亲的纵容下授伤的，他的宠妾在哥哥的马上动了手脚。哥哥是嫡长子摔断腿后，他不顾父子情分直接把哥哥送回老宅，任其自生自灭。他和母亲在寒风中跪求一夜，父亲不为所动。

至今他还记得那刺骨的寒冷，只知跪地哀求他们没有跪来父亲的心软，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嘲笑欺辱，自那日起，言濯诀别了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如今父亲病逝，他言濯成了一家之主，才拨现有更多的无奈等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桃就这样静静陪着，碗里的馄饨坨成一团，他突然开口道:”哥哥的腿能医好吗?”袁桃一怔，“你怎会知晓?“转念想起:”是影姐姐!”他颔首默认。

袁桃道:”珂哥哥会好的，还有你们家的郎中该换掉了。”

他面无表情道:他已经上路了!”

袁桃手一抖，不曾想是这样的结果，呼呼的北风吹开窗户，吹在脸上针刺般疼痛，他起身关上窗子，转过头来抱了抱她，“谢谢你桃子?”

袁桃张开手环抱住他的腰，苦笑一声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爹爹也有你今日的无奈，才选择隐姓埋名。”言濯确认道:恩公，是帝都排名第一的传奇人物一常天一

袁桃诚恳地回答:”是，全家人都跟了外公姓袁。”

这个冬天特别寒冷，呼啸的北风吹得果树东倒西歪，袁桃每天对着一颗颗树苗一遍一遍祈祷，“一定要快快长大，拜托!拜托!”言濯笑她傻得可爱，她坚信万物皆有灵性，心诚则灵。日日祈祷完小手冻得通红，她自小住在山谷中，哪里四季如春,想象不到外边竟有如此寒冶的天，她有些受不住，更担心她的果树苗受不住,院子里栽种的几颗鸭梨和李子她加固了好几层稻草,种在庄园里的树苗就没这么幸运了。

刚开始发愁突然想起，春花早起送来了她爱吃的羊蹄,她高兴极了，这样冷的天儿最适合食羊肉，于是很自然把烦恼统统抛在脑后，永远没有烦恼才是她的人生信条。

她高高兴兴去厨房升火，烧水，下羊蹄先氽烫一下，去掉毛和羊蹄甲，起锅烧油，翻炒羊蹄，加上糖和酱油，上色去腥，加水没过羊蹄，开始大火烧开，小火慢炖，一会儿的功夫香气扑鼻，坐在灶台前往里加了一根木柴，瞅着里闪动着火光，袁桃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砰的一声”木制茶杯掉在地上，打了好几个璇儿，这次站立他太心急了，没有成功，直接趴在了地上，碰掉了旁边桌子上的水杯，他爬在地上稍作休息，并不担心有人会看到他现在的窘迫，袁桃院子里没有Y鬢,没有妈妈,小厮。茶具

全都换成了木制的，她一心扑在花苗树苗上,严珂心里感激,为他保留了一个男人的傲骨。先用双手撑地，腿慢慢使劲，拱起身子，最后发力，扶着轮椅边一下子站了起来，腿不停打颤，渐渐趋于平稳，豆大汗珠流过他的脸颊，划过嘴角。他笑了，刚开始微笑，后来哈哈大笑。坐在灶台前的打盹的袁桃嘴角也展露出了笑意。她觉得严珂善良，有才华，只是被轮椅紧固太久了，磨去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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