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四十三章 一锤定音

“当然有意义。本官要知道是否真有其人。即使他逃回本国去了，总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难道说，人犯逃走连个姓名也不必知道了？”主司说：“你是当官当老了的，竟然说出如此放屁的话。”

“他姓温。叫温桥。”少府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是他的真名吗？”主司问。

“是真名是化名，犯官也不得而知。”少府回答。

廷尉司主司嘿嘿笑道：“全且只当有这个人吧。我来问你，一个富商他要这些武器装备干什么？”

“犯官的确不知。”少府说：“也许，也许是要制造混乱。或者是要做内应也未可知。”

“放屁。”主司骂道：“一个商人，不求财不图利，他制造混乱干什么？你少拿这些捕风捉影的屁话糊弄本官。你当本官会相信你的这些鬼话吗？快说，将实情全部说出来。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指使？他们想要干什么？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这个——”少府左顾右盼了一眼，口中的舌头也打起结来。浑身哆嗦了起来。

正在此时，镇国公柯武一声暴喝，跃出帅案。两把紫金锤闪着寒光砸向少府。少府顿时脑浆崩裂，一命呜呼！

镇国公骂道：“这厮实在可恶。竟敢贪利受贿，祸国殃民。老夫实在忍不下去了。这样的狗东西真该千刀万剐。——竟敢勾结敌国，妄图献城。要将这样的狗东西多留一天，天理难容。”

会审的三司官员一看。“得！这下可好了。一切玩完了，没得可审了！镇国公‘一锤定音’。结案吧。”

就这样，这件案子算是了结了。

接下来是对京兆衙门一应官员的处置。府尹麻不仁玩忽职守，渎职失察，判处徒刑，流放边境服苦役一岁，抄没家产。少府罪行昭昭，死无可恕，该判大辟之刑，因人已死，免除刑法。抄没家产，男丁流放，女眷充官。其他几位官员有判处流放的，有判处充军的，有判处杖责的，有判处罚没家产的。总共涉案人员一十三人，一一处置停当。报请中书省审核，呈给皇上预览。

麻不仁被押出刑部大堂。一路走一路感慨：“唉，可怜少府，天天责骂那个卜鬼脸儿，骂他混日子不作为。督促着让他破案。破来破去，反倒把自家搞了个家破人亡。如今连累老夫也遭此大难！世上的事情可有的说吗？”

自从卜逢时来到北朝，进入了京兆衙门。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看他不顺眼。因卜逢时长得难看，他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卜鬼脸。如今因为一个案子，丢官的丢官，丢命的丢命。被他们天天责骂的卜鬼脸反倒升了官。当初催他破案如今看来反倒是给自己催命了。鬼脸不是鬼脸，倒成了鬼判。成了催命的鬼判官。直到今天那些平时戏弄他的同僚方才相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朝中许多官员对这个案件的判处表示很不满意。但是既然三司会审都没有办法。那又能怎么样呢？也只好如此了。云乐公主对最后结果倒是挺满意。尤其是京兆衙门新任命了两个主官，都是有能力的人。这下，可以放手大干，彻底铲除隐藏在盛京城里的敌国暗探。

段兴阳上任伊始，就接到了云乐公主的钧旨：务必破获南朝谍报网。段兴阳自然将这副重担压到了卜逢时的肩膀上。他对卜逢时说：

“大人是高人，段某在军中早就耳闻过大人的大名。据说栾士英的许多高明计策都出自于大人之手。今天能有幸与大人共事，段某三生有幸。还望大人不要谦让。尽心竭力完成公主所托。上报陛下皇恩，下解百姓之苦。也好让鄙官交差。”

他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卜逢时无以对答。只好硬着头皮勉强答应下来。

云乐公主借着给卜逢时送酒之机，一方面道喜，一方面施压。她带着侍女来到卜逢时的客舍。一见面就笑嘻嘻的说：“恭喜先生，贺喜先生。”

“恭喜什么？贺喜什么？”卜逢时沉着脸问。

“恭喜先生加官进爵。贺喜先生今后可以大展雄才，施展抱负。”公主说。

“殿下对臣期望过高。微臣恐怕会让殿下失望。”卜逢时不高兴的说。

“先生不必如此不悦。”公主说：“也不必以臣子自称。云乐说过要对先生以师礼事之。先生这样倒是和云乐外道了。我知先生心气高傲，不肯摧眉折腰。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先生以君臣之礼对待云乐。云乐视先生为师，也请先生视云乐为徒。不必见外。”

卜逢时听了这话心里受用了许多。于是，放下不快，转愁为喜。能有这样一个亦君亦友的知音者，夫复何求？

人生在世有许多无奈，对上司卑躬屈膝就是其中之一。无论上司是一个多么无能的庸才，只要身处下僚就不得不忍气吞声。甚而点头哈腰。以公主之尊竟然不要求他行君臣之礼，而且反过来以师礼对待自己。人，还求什么呢？即使不为别的，也要尽心竭力报答这一番知遇之恩！古语说：知恩不报非君子，万古千秋落骂名！自己与栾士英来到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拜相封侯吗。尽管盛朝的朝堂上有一帮沐猴而冠的奸佞，可是君王却是一个温柔谦和，礼贤下士的有德明君。再加上这样一个聪慧贤淑，英姿飒爽，貌美如花，忧心国事的公主。为这样一些人出力有什么可折辱自己的？话说回来，哪里没有奸佞挡道，哪里没有庸臣欺才？就连南朝那样一个开明通达的朝廷，不也有压制人才的高官显贵吗？

卜逢时想到这里，欣然释怀。他笑着对公主说：“怕让殿下失望的话，是我说的一句心里话，并非故意拿捏造作。还望殿下能够理解。我是真怕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厚望啊！”

公主见卜逢时转怒为喜，自己也高兴了起来。她笑着岔开话题。说：“先生怎么不称‘卜某’了？一口一个‘我’字儿。听起来怪别扭的。还是称‘卜某’的好，听惯了，听起来就亲切。”

“我这个人一向托大惯了，满口胡言。殿下这样一说，都叫我不知该如何自称了。”卜逢时笑着回答。

“先生不必拘泥，云乐喜欢先生托大。”公主笑呵呵地说：“先生不是托大，本来就大。别人不知，云乐实知！以先生之才，傲视群雄，无有不可。不怕先生托大，就怕先生装小。嘻嘻嘻——嘻嘻！”

云乐公主英气逼人，肃煞无情的一面卜逢时是见过的。率真、憨直的一面卜逢时也不是第一次见。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嬉笑不拘，痴憨可爱，却还是让卜逢时大为感动。

当然，他也明白公主说‘装小’的含义。她是来催他的，也是来激将的。在公主这样的人心中，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江山社稷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区区降尊纡贵又算得了什么。

士为知己者死。为这样的人卖命也值了。

“殿下要微臣做什么？”卜逢时问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