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裂痕的光 第十章

严律离开房间前轻叹了一声，正当他转动门把手的时候，顾晓钰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严律转头看向她，手还放在门把手上。

他问道：“怎么了？”

“回去的机票，买了吗？”

“还没，等下在手机上买。”

“那个。”顾晓钰说得结结巴巴。

严律猜不透她的想法，轻声问道：“想问我什么？”

“晚上我请你吃顿饭吧。”顾晓钰刚说完话就觉得脸颊发烫。

严律愣在原地，手不知何时从门把手上放了下来，他问：“为什么？”

顾晓钰走近他说：“表达感谢。”

她的个头才刚到严律胸膛的位置，严律闻到她刚洗过的头发上飘来的淡淡香味，像茉莉花香。

他正分心沉浸在这股清幽的茉莉花香中，顾晓钰又问道：“可以吗？”

他看向她清秀的脸庞说：“那我就赶不上今天的航班了。”

顾晓钰说：“所以你执意要走？”

严律面无表情地说：“顾晓钰，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我。”顾晓钰顿了顿，她突然讥笑道：“我让你来就来，让你走你就走，这么听话吗？”

严律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满不在乎地说：“所以呢，你让我走还是让我留。”

顾晓钰顿时显得局促不安，她发现严律把问题抛给了她，他实在太聪明了。

她倔着脸回答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严律说：“如果刚才你不叫住我，也许我就走了，但现在，我决定留下。”

顾晓钰“切”了一声，严律并没有把她这种故作嘲讽与不在乎的模样放在眼里，他双手插进短裤口袋就出去了。

顾晓钰见他莫名其妙地走了，朝他背影轻喊道：“你什么意思？”

他背对她抬起一只手说：“开个房间。”

顾晓钰昨晚已经把胃给吐空了，她感到一阵饥饿，干脆把严律带来的早餐吃掉了，吃完早餐，她的胃终于好受了些，有种温暖踏实的满足感。

严律给她发来短信：我太困了，先睡一觉。

顾晓钰回了个字：“嗯。”

顾晓钰觉得发短信确实麻烦了点，想来想去还是把他的微信给加了回来，加他的理由很简单，纯粹因为方便沟通。

顾晓钰也补了一觉，她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

此时室外依然烈日当头，阳光暴晒的泳池里压根没几个人，大家都躲在室内吹空调呢，严律正躺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这处地方正好被一圈芒果树围绕着，太阳无法直射进来，还算庇荫。

顾晓钰拐了好几个地方终于知道了严律。

“泳池边有这么多躺椅，你倒好，让我挨个找了一圈。”顾晓钰的脸颊上已经淌着汗珠，她还穿着山茶花色的裙子，细长的胳膊也被晒得通红，她踩一双凉拖走到严律身前抱怨道。

严律单腿屈膝躺在椅子上，显出一副来度假的惬意模样，他故意没告诉顾晓钰自己的具体位置，所以顾晓钰多找了会儿才来到这里。

严律指着两把躺椅间的桌子说：“买了椰子，喝一口消消暑。”

顾晓钰抬起双手拨弄了下黏在后脖颈上的长发，她躺在躺椅上猛吸一口椰子水说：“这么热的天你不在空调房呆着，跑室外来蒸桑拿。”

“所以我黑啊。”严律自嘲道。

顾晓钰这才发现严律的皮肤并不白，但也不黑，是健康的小麦色。

严律发现她在打量自己的肤色，勾嘴角笑了下说：“以前晒得更黑，现在已经养白多了。”

顾晓钰问了一个让严律目瞪口呆的问题：“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暴晒？”

严律没再说下去，他不想告诉她太多自己的事情。

两人各自喝着椰子水，严律瞥了她一眼说：“你的胳膊和腿都养好了？”

“嗯，没什么大问题了。”

两人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芒果树，一颗一颗透红的芒果藏在树叶间，可爱又动人。

刘志杰天天给顾晓钰发信息，所以顾晓钰的手机总是发出嗡嗡声，顾晓钰看了眼他发的信息：去外面玩得开心吗？

顾晓钰回他：嗯。

他回顾晓钰：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顾晓钰回他：不清楚。

严律看她一直在和别人发信息，也不便打扰她。

刘志杰莫名其妙发了个语音给顾晓钰，顾晓钰没注意点开了这条语音，可她忘关扬声器，严律也被迫听到了刘志杰中规中矩的声音。

“在外面注意安全，回来了告诉我。”

顾晓钰手忙脚乱地按掉了手机，她和严律的脸上都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表情。

严律佯装随意地问：“男朋友？”

顾晓钰忙否认道：“什么？才不是！”

“哦，看他挺关心你的。”

顾晓钰不想告诉严律说她和刘志杰压根不认识，刘志杰只是妈妈介绍的相亲对象而已，这么解释反而奇怪。

严律看她窘着脸不说话，也就不再为难她了。

顾晓钰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转头看着严律说：“那个肇事司机判了8年。”

严律问：“结果出来了？”

顾晓钰沉重地点点头说：“他哪怕判一辈子，都换不回一条命。”

严律语气温和地安慰她：“顾晓钰，人一辈子很长，日子要往以后过，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顾晓钰摇摇头说：“有些事情是过不去的。”

严律平和地说：“会过去的，很多事情要学着与自己和解。”

高温下，两人脸上都渗着汗珠，阳光从树叶缝隙间钻进来，在地上投射出斑驳跳跃的光的图案，偶尔有微风吹来轻佛过他们，像大自然对他们的抚慰。

顾晓钰两眼放空望着前方说道：“我不知道会不会越来越好，那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我只能尽力活着，因为我的生命不光是属于我自己。”她深吸着灼热的空气说：“光活着，我就已经很努力了。”

轻度抑郁。

严律脑海中想到的是这四个字，这是她昨晚喝醉后不小心吐露出来的秘密。

午后的芒果树下，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静美的侧脸，这是一幅怎样动人的画面。

顾晓钰转过头时和严律的目光撞上了，空气静而炙热，他们无言地看着彼此，似有幽深的暗流在他们心中隐隐涌动，风拂过树叶时簌簌作响，他们几乎同时避开了彼此的目光，不自然地望向别处，这一刻，两人陷入了一种悠远、绵长、空洞而惆怅的心境中。

两人已经热出了一身汗，他们从躺椅上起身回到酒店大堂。

严律说：“我住在633。”

顾晓钰心不在焉地发出一声“哦。”

两人等电梯的时候，严律说：“先去冲个凉，晚点出去吃饭。”

“可以。”

两人各自回了房间洗澡换衣服，六点多时顾晓钰才出门去找严律。

“咚咚咚！”顾晓钰敲了几下房门。

“来了。”房间里面传来严律的声音。

顾晓钰站在633门口问他：“去吃饭吗？”

严律换好鞋说：“走吧。”

天还没黑下来，傍晚的海风还是温热的，顾晓钰本想带严律一路走去昨晚吃过的那家海鲜饭店，她觉得那家饭店的味道还不错。

严律说：“我带你去个更有意思的地方。”

“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顾晓钰好奇地问他：“你对这里很熟吗？”

严律说：“以前来玩过。”

严律打辆出租车，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这里是当地比较著名的海鲜一条街。

顾晓钰望着熙攘的人群说：“这里好热闹啊。”

严律说：“游客可以在市场上挑选新鲜海鲜让海鲜店加工，有几十家海鲜加工店供游客选择，不光能吃到海鲜，还有当地特色的火锅，各种热带水果，烧烤、清补凉等小吃，应有尽有。”顾晓钰被眼前攒动的人群惊到了，她都快忘了有多久没逛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她总是尽量选择在安静的地方呆着。

顾晓钰不安地说：“我对这边不熟。”

严律说：“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价格和味道都算靠谱，不用紧张，我带着你。”

顾晓钰听他这么说，也就稍微放宽了心。

两人走在路上，顾晓钰突然打趣地说：“是女人？”

严律不解地看着她。

顾晓钰自作聪明地瞥了他一眼问：“是不是？”

严律先是一愣，随后嘴角勾起表示无聊的笑意，他懒得跟她多说，继续往前走去。顾晓钰对他的态度感觉不太舒服，可又说不出不舒服的原因，他的过去和她有什么关系？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关系。

严律回头发现她还站在刚才的地方，返回到她身边说：“女人是不是很喜欢用自以为是的第六感来猜测男人？”

顾晓钰心怀防备地说：“我猜测你什么了？”

严律突然换了种轻松的语气说：“别想了，我没跟女人来过这里。”

“什么？”顾晓钰莫名涨红了脸。

“我说，我没跟女人来过这里，以前和兄弟们来玩过。”

顾晓钰表情冷淡地说：“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严律俯下身歪头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你刚才不是生气了？”

顾晓钰惊恐地后退一步，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你真的是莫名其妙。”

严律耸耸肩说：“行吧，我莫名其妙。”

顾晓钰对当地美食不太了解，她问严律：“你想吃什么？”

严律反问她：“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顾晓钰能想到的无非是海鲜，她摇摇头说：“我觉得那个椰子饭还挺好吃的，其他的我不太了解。”

严律想了想说：“我们先去市场里逛逛挑些海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