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疯了，他说要搞个新大明 第三十五章 知识改变命运（一）

天刚蒙蒙亮。

大宁城外赵家湾的秀才赵安便早早起身。

今年已经是洪武三十年十二月。

严寒席卷了整个北方。

赵秀才裹紧了大棉袄，哆哆嗦嗦地拿起一些米糠来到鸡窝喂鸡。

不承想，昨日夜里刮起白毛风。

冻死了好几只。

这下事情可大条了。

赵秀才家境贫苦，双亲早亡。

他能考上秀才，还是靠的一点运气。

当初教书先生说他天资聪颖，愿意免费授课。

后来又得到族里的一点资助，这才勉强苟活。

本以为考上了秀才，今后的路必将一步冲天。

谁曾想，一连考了三次乡试，全部名落孙山。

大明初期，因为各地经济差距大。

南北学子的应试能力也有很大差距。

边陲之地，读书人本就少之又少。

竞争不激烈，当地学政为了鼓励读书人上进。

童生试的时候，往往会放水。

到了北平府乡试，竞争对手实力大增。

赵安既无名师指点，也无钱购买“学习资料”，只能靠自己摸索，在黑暗中前进。

四书五经就那么些，题目千奇百怪。

一连三次，他都倒在搭截题上。

清晨的寒风中，赵安脸上有股平静的绝望。

他本想拿着这几只鸡去大宁售卖，卖了钱再买些宣纸、笔墨。

最近大宁又出了一种材质更好的宣纸，无论如何用力，笔墨都不会透过。

然而，价格昂贵。

他这等穷秀才消费不起。

胡乱洗了把脸，赵安拎着几只死鸡和十几个鸡蛋，徒步往大宁城走去。

寒风凛冽，赵安缩着脖子，艰难地在大路上走着。

“这路果真好，都不积雪，若是以往的官道，何其艰难。”

他一边走，一边感慨脚底下的石板路。

等再走几步，却看到十几个穿着“大宁环卫”马甲的工人，正在往马路上撒着什么东西。

眼看着离大宁没有多远，赵安好奇心大起，快步上前。

“诸位这是在往地面上撒什么？”

环卫工抬头一看，顿时乐了。

“看你这打扮，也是个读书人，你猜猜这是啥？”

赵安虽然穷苦，却有功名在身。

平日里极少愿意跟这等白丁多言语什么，因为根本聊不到一起去。

但这两年，大宁城的一切都在变。

连他这个书呆子都听闻，马路上打扫卫生的所谓环卫工，乃是衙门记录在册的“正式工。

每个月能拿三两银子的工钱，外加包吃包住。

村里不少人都眼馋银子，连地都不愿意种，纷纷跑到大宁城里讨生活。

让他格外震惊的是，本地官府似乎对这种事情束手无策。

他可是记得，皇上说的藩王只统兵，不牧民。

这等明显僭越行为，竟然无人管！

面对环卫工的反问，赵安低头朝他们推着的小车里看了一眼。

雪白晶莹，颗粒饱满。

似乎与某种生活必需品很像。

但是他不敢说，如果是真的那也太荒谬了。

“哈哈，俺想起来了，你是前面赵家湾的赵安，秀才公，是不？”

有个环卫工盯着赵安看了很久，终于把他给认出来了。

赵安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现在的造型实在有辱斯文。

左手提着几只死鸡，右手提着一篮子鸡蛋。

身上裹着大宁城劳动人民最喜欢的绿色军大衣。

与小说笔记中，风流倜傥的秀才形象，大相径庭。

其实那人他也认得，隔壁村的赵四，是个不折不扣的破落户。

四十岁还没娶上媳妇儿，成天闲逛，吃一顿饿三顿。

谁知道，这家伙也是有狗运。

当初大宁城里招环卫工，赵四便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去报名。

这家伙能说会道，一通忽悠。

结果一同前去的十几个人里，官府就用了他一个。

现在可好，三两银子月钱拿着，逢年过节还发米面油菜。

平时吃饭也不花一毛钱，做五天能歇两天。

老家伙不知道回村里炫耀过多少次了，赵安一看到此人就烦。

赵四见秀才不说话，便得意洋洋道：“这是大粒盐，洒在雪里，很快就化了。”

“俺跟你说，这王府当真是金山银山，俺们村里不知道多少榆木脑袋都吃不上盐，这全撒道上了。”

赵安十分惊骇，连忙凑上前去一看。

自己猜测得没错，真是盐巴。

造孽啊，真是造孽。

好好的盐，往地上倒。

由不得他痛心疾首。

他一个堂堂秀才，连饭都吃不起。

王府却把盐往地上倒。

等去大宁城买了纸笔，一定要好好把这等荒唐事记录下来！

赵安心里愤愤不已，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是书呆子不假，以卵击石的蠢事他可不干。

不过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举人，到时再狠狠揭露宁王的恶行。

“盐？这得花多少银子！”

虽然不敢怒斥，赵安还是发自内心地感慨一声。

谁知道，那赵四却嗤笑一声：“这等盐都是劣盐，人不能吃。”

“俺们在城里吃的都是精盐，便宜得很。”

“按说，你有秀才功名，为何还住在那坡村里，不来大宁城为王爷效力？”

“王爷连苦哈哈都善待，你们读书人肯定能赚大银子。”

赵安脸色一白。

他现状如此凄惨，并非没有动过去大宁城赚银子的念头。

可直觉告诉他，大宁城现在就是是非之地。

特别是那个宁王，成天弄些奇技淫巧。

还公然组建新军，一看就是要造反的前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自然不可能进城给宁王效力。

偏偏愚夫愚妇们，还以为得了什么便宜，助纣为虐。

等天兵天将一来，有你们好看！

面对赵四的“咄咄逼人”，赵安决定予以反击。

“哼，我辈读书人，想的是天下黎民苍生。先天下之忧而忧，怎么能偏安一隅，为藩王效力？”

“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在下不能辜负皇上恩泽。”

“噗嗤。”

赵四听完，咧嘴一笑。

“秀才公，你怕是不知道。”

“现在城里到处传宁王殿下要开科举，只要能考上，就可以安排当官，大宁行都司下所有地方都可以，考得好了，还能当县令。”

“放……”刚想爆粗口。

赵安忽然一愣。

“你说什么，当县令，可是真的？”

赵四眨了眨眼睛：“城里到处都是布告，还有报纸也在说。”

“你看得懂字？”赵安表示怀疑，生怕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路边传闻。

“秀才公有所不知道，俺们在城内，宁王殿下要求每天下班都要去学认字，如今俺赵四也能认得百八十个字，不信读给你看。”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过期的报纸。

“大宁教育部关于开办新式学校的通知。”

赵安眼睛死死盯着报纸，一个字不差。

而且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他赵四没那个本事。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出离愤怒，这宁王究竟在干什么，竟然教贩夫走卒认字，他们这些读书人怎么办？

刚愤怒完，他红着眼，盯着赵四咬牙切齿。

“快告诉我，哪边报考！”

赵四指了指远处的大宁城。

“城中到处都是报名点，你去就……”

赵四还没说完，赵安径直转身。

低头往大宁方向猛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