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功夫,李家塬七千口人都知道了“河水倒流”的事情。
一大清早,李家大宅的门外,就乌泱泱围满了人。
他们大部分脸色蜡黄,明显营养不良,眼睛里都闪着期待的光芒。
但是他们都很克制,相互之间只是窃窃私语,好似唯恐惊扰到大宅内那位小少爷的睡眠。
此时此刻,一个八岁的孩童,竟然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日上三竿的时候,李家大宅的大门开了。
金叔带着几十号男女先走了出来,就跟县衙升堂似的,分左右排开。
李白氏最后走了出来。
今天她可谓是盛装打扮,蜀中绣缎的长裙,外罩上等湖丝的锦褂,头上一支金步摇一晃一晃的摇曳颤动。
气氛,是需要烘托的,李白氏的气场本来就很盛,摆出这套牌面之后,几千人顿时鸦雀无声。
“你们为了什么事情,我心里清楚,但龙王爷的恩赐,凡人可未必就能承受的住....
如果天要让你们挨饿,就是你们做了亏心事,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李白氏微抬下巴,平静至极的说出了一番话。
那意思就是“河水倒流”这事儿没准,如果不成,就是你们的问题,老天爷的惩罚。
李家这是耍赖吗?
不,就现在大明朝的连年旱情,官府已经多次求雨,
京城的皇上跪地求雨都没用,连续下“罪己诏”承认自己的过失,何况你们这些庄稼汉?
难道你们比皇上的德行还要完美?还要无瑕?
脖子上的八斤半是不想要了吧?
人家是天子,你们是泥腿子,敢比?
听到李白氏的话,一晚上都没睡好的众人,立刻就骚动起来。
但是金叔咳嗽了一声,所有人又恢复了安静。
“这些年,县里求雨,州府求神,但什么光景大家都知道,
大灾之年,能活命那是老天爷保佑,不能活命.......就怪自己福薄吧!”
“.........”
几千人沉默的站在外面,良久之后,都没人说一句话。
在李家塬这一亩三分地上,李家,就是绝对的权威,拥有对任何事的最终解释权,
别说一个小孩子的玩笑话,就是李大奶奶出尔反尔,他们也只能接受。
看到众人沉默的样子,李白氏也是有些心软。
地主和佃户的关系,可不是简单的压榨和被压榨,相依相存复杂得很。
于是她开口道:“都散了吧!如果今年的收成不好,李家就把租子暂记在账上,
乡里乡亲的,我们李家绝不会把你们逼死........”
升米恩斗米仇,一味的施舍不会有好结果。
但租子记在账上,不是不要了,这不算坏了规矩。
李白氏其实是在变相的施恩了。
“都散了吧,散了吧.......别不识好歹.......”
几个年龄大的庄稼汉,终于发了话,聚集了半夜的人群,开始像流水一般松动散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李晟走出来了。
绿色袍子黄色夹袄,就跟个小青蛙似的。
一开口,就是呱呱叫的吸引人。
“我家要做一个大水车,把渭河的水引到李家塬来,所有的的木工和石工都来帮忙.......
先说好啊干活只管饭,不给工钱.........”
“..........”
已经开始散去的人群,听到李晟的第一句话,就再次凝结住了。
做水车?把水引导李家塬来?
开什么玩笑?
李家塬村外就有水车,但也就能在小河沟里使使,渭河上能用水车?
再说一架水车,能引多少水?
李家塬可是有好几千亩地呢!
李家少爷,看来还是傻的。
但是李晟后面“管饭不给工钱”的那句话,却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水面,激起大片的水花。
一天三顿饭,还是干饭?
这是个什么待遇?
京城的皇帝也不过顿顿吃烙饼而已。
“少爷,啥时候开始做水车啊?俺们家三个男人都是最好的木匠.......”
“你家男人和俩娃儿也算木工?我们家老大才是十里八乡最好的木匠.......”
“咳咳,我还没死呢!一群没良心的徒子徒孙,竟然成了最好的木匠了......”
喧闹就像水面上的涟漪,一波激一波,激烈的荡漾了起来。
而处在涟漪中心的李晟,抬起小下巴宛若骄傲的公鸡。
“明天,明天就开始造水车,都给我卖力干活,一天三顿干饭,管饱!”
“轰~~”
人群炸了。
“少爷,我去.....”
“少爷,我最有力气,不信你看......”
所有人都往前挤,聪明些的直接撩开衣衫,露出膀子亮出肌肉。
虽然他身上的肋排,比肌肉还要扎眼。
“他爹,你可是石匠,还不上去给少爷磕个头,把俩娃儿都带上.......”
一个瘦弱的婆娘,使劲把自己家男人往前面推。
但是男人却低声呵斥:“你瞎咋呼甚?没看大娘子的脸都黑了吗?”
李白氏的脸真的黑了,此时的他真想把儿子的屁股打烂。
但是,却又舍不得。
傻儿子呦,你知不知道这个时节的粮食,有多么金贵?
你又知不知道,这些看起来瘦弱的汉子,有多么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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