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第十章 公寓3

什么？又一起失踪案？而且这次不再限于独居了。看来作案对象的范围已经被扩大了。而且距离失踪也刚过去一周，失踪案发生频率也加快了。七号公寓位于九号公寓南方，间隔不足一百米。也就是说，只有案件发生地的范围还没有变化。不，也不能如此武断，这第六位失踪者从下班后未回家就失踪了，这就意味着案发地点是公司到七号公寓的路上，如果是这样算的话那么案发地点有可能就超出了以九号公寓为中心半径百米的范围。只能说失踪者的居住地点尚在这一圆形区域内。一般来说报失踪案要在人员失去联系四十八小时以后才能立案，警方这次能这么快立案，应该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特殊区域短时间内连发失踪案的缘故。

可如果要这么说的话，那么公寓管理员的嫌疑就不大了。昨夜七点十分以后的一个半小时我和他以及两位警察一直在一起，八点四十后我才与他们分别。考虑到警察先找到的是管理员，且在我离开后他们又询问了管理员一阵，因此基本可以断定昨夜七点至九点间，管理员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从T保险公司下班，到七号公寓步行不过四十分钟，也就是说她最晚应该在七点四十回到家。可是她却没能回来。同事好友也说没有与她约去什么地方。此外按照她男友所说，她不是爱逛街的人，每天都准时回家，这就意味着虽然是今晨六点才报的警，但是真正的失踪时间被锁定到七点至七点四十这四十分钟里。这正好与管理员的不在场证明相吻合。新闻报道中说没有任何商家店铺及往来行人在昨夜七点以后见过该女子，这就排除了由于意外因素或心血来潮去其他地方而导致晚归这一因素。又考虑到从T保险公司到七号公寓之间没有狭窄小巷，路上基本都有行人，就更不可能出现当街绑架这一情况了，否则早就能找到目击者从而被定性为绑架案了。而且按照我之前推测，如果管理员是案件主谋，那么九号公寓106室就应该是他的作案地点同时也是他的作案工具，现在的六起失踪案中有三起都不是九号公寓的。他们没有理由来到九号公寓106室。除非在其他公寓还有类似于106室这样的房间。但即便如此，他要频繁进入其他公寓作案且不留痕迹也是困难重重。除非这附近所有的公寓管理员合谋，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这么想来，九号楼公寓管理员果然是清白的。当然存在着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些失踪案并非同一人所为。但是在狭小区域内，短时间出现多起失踪案，它们只是偶然凑在一起的，这个解释恐怕也就只是在理论上能讲得通了。我坚信这几起失踪案必定为同一人或同一组织所为。这个时候再审视一下我之前想到的“106房间假设”，这里面就存在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管理员是怎么保证他把哈桑从106拖出来的过程中不被人发现呢？无论是把他拖到哪里去都要经过一段长长的楼道，如果这时候一层有人出门或者楼上有人下楼他的罪行就会被大白于天下。他虽然是管理员，但他却控制不了住户的出行。如果那些失踪案真是他做的，那么他必定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疏漏。此时我突然又想到106室的那个梯子。它确确实实地通向上面。从下往上看是混凝土顶层，无法打开，但是如果在206的相同位置情况会不会不一样呢？会不会存在一个只能从206开启的机关呢？如果是这样那么206的住户就可以自由前往106室而无需借助任何外力。那么我想以下这个场景也是完全有可能出现的：当哈桑进入106室以后206住户就从上面下来，击晕哈桑，然后凭借梯子，把人带回206，这样就能保证没人目击得到了。至于他是怎么得知哈桑进入106的，我猜测可能是他听到了动静也有可能是偶然撞见的。他在106看到哈桑，误认为钥匙一定在他身上，任何人包括管理员都不可能进来才大胆作案的。而且最重要的是206住户可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他是完全有可能在昨晚作案的。我把这个设想称为“106房间假设二”。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管理员与206住户勾结一起其作案，管理员打开106房门后就通过敲打房顶发出信号。但我认为这不太可能，如此的话，那么106室对于管理员来说就是绝对的外人禁入之地。可他昨天不仅仅是带警察过去全面检查了一遍。而且昨夜106门锁还坏了，这不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有可能进入106室了吗？就算管理员想反其道行之也不必做到如此程度，这太容易暴露了。如果说他本就想把钥匙弄丢或藏起来以阻止其他人进入106，门锁损坏只是意外，我认为这也是说不通的。首先如果警方真要调查，无论有没有钥匙都不会起到阻碍的作用。其次如果真是如此，那管理员为何还要主动报警。门锁意外坏了找人修锁，修好以后告诉大家钥匙丢了以后不能进入106室了这样不是更安全吗？通知警察就难免招来调查甚至是怀疑，毕竟106刚发生了失踪案，房门锁就坏了，钥匙也丢了，这任谁都会起疑。这可不是什么反心理战术，而是完全给自己身上加嫌疑，一个狡诈的主谋是不会这么做的。所以至此我完全相信，九号公寓管理员是清白的，我之前对他的怀疑是错误的。

现在我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206住户，尽管没有见过他，但我仍然感觉他确实很有嫌疑。然而经过之前两次的教训，我不会再先入为主地给他贴上“主谋”或是“凶手”的标签。按照我的计划，我打算先从其他人那里了解一下他的信息。

当天下午回去的时候我又遇到了在公寓附近散步的管理员。现在我感觉他一点都不可怕了。

“先生，周末还出去了啊？”管理员主动向我问候到。

“啊，是啊，今天去办了点事。问您一下，您知道206室住的是什么人吗？”

“他呀，知道知道，是一名重考生，也是租户，独居，平日里除了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很少出门。”

“那206是有一个通往106的通道吗？”

“哦，那个呀，你那天看到那个梯子了吧。最早106和206的确是相连的。据说最早这里的管理员住在206室，为了方便他拿东西才有了那个通道。”

“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一般公寓管理员都住在公寓门口。而且206到106并不远，有必要为了节省这么点距离单独开一条通道吗？”

“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奇怪，后来他搬走了，我成为了公寓管理员住在了101室。新的206室拥有者不再需要那个通道，而且后来水管线路维修改道要经过那里于是就把它堵死了。”

“这么说，现在根本不存在着连接206和106的便捷通道了？”

“是的，现在要到这个公寓的任何地方都得走楼梯进楼道。窗户都有护栏，想走窗户也不可能。”

“这样，谢谢您了。”

我和他做了简短的道别以后便回了314室。虽然刚才管理员说的话降低了206住户的嫌疑，可当我想起梯子上方渗出的带有血腥味的液体时，仍然感到些许不安。难道说是106与206之间有夹层，而那夹层中藏的则是···，那些渗出的液体是这些东西的···，不不不，我不敢想下去了。尽管我一时还难以驱散这种想法，但好在有了之前的“锻炼”这种程度的胡思乱想已经不能影响到我的睡眠了。由于昨天睡得太晚，所以今天九点多我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我刚一睁眼就听到了叮叮当当施工的声音。这声音就来自九号公寓。来到二层我终于找到了声源。206室不知在干什么，门开着，门口摆满了各种工具。对我来说这正是一个观察206房间的好机会。我走上前去朝里面望，里面有三名工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撬地砖。旁边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通过厚重镜片来看，近视度数不浅。他还有点黑眼圈，身体异常消瘦。这应该就是管理员说的那位重考生。他倚靠在桌子旁边，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桌子上摆着一盏台灯以及厚厚的参考书、试题集。

“这里有抹布什么的吗？”其中一名工人问道。

“呃，我···”那名男生好像听不懂问题一样，口齿有点不清。

“抹布啊，有吗？”见他支支吾吾的，工人大声重复了一遍。

“啊，那个呀，这个，呃，好像有，我去找找。”男生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一会抹布拿来了，而就在这时，管理员也从一楼上来了，手中拿着三瓶矿泉水。

“哎哟，你也在呀，这声音把你吵醒了吧。”管理员如此说。

“没有没有，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呀？”我指着屋里问道。

“嗐，206水管裂了，水都漏到楼下去了，所以我们一早就赶紧找人来维修，这不刚把地砖撬开。”说完，管理员转向施工工人说“大家辛苦了，来喝点水再干吧。”

屋里的那个男生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靠着桌子。看到这幅情景，我再次调整了我的观点。看来昨天的渗水就应该是管道漏水造成的，这里埋有管道而且现在已经被撬开了，那看来昨天我假想象的那种“夹层”应该是不存在了。眼前的瘦弱男生也的确很难和“失踪案主谋”联系上。这么看来

“106房间假设二”也不成立了。而且现在想想，最后失踪的那名女性应该也和他无关。当时他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也仍然要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保证在攻击对方和拖拽对方时不被其他人发现。在街上动手必定会被他人目击，即便是在七号公寓内动手也难保不会被人看到。如果单以个案来看，那名女子的男友最有嫌疑。但如果把这些失踪案连起来考虑，说是那名女子的男友所为也确实有些牵强。

我就这样满腹狐疑地回到了房间。之前由于急着寻找声源我都没顾上洗漱，现在回来先做一下个人清洁再干别的。我打开水龙头，把杯子接满水，正当我把牙缸放到嘴前，准备漱口时，我闻到了一种腥味，准确地说是血腥味，就是昨天从106梯子顶部漏出液体的那种味道。怎么连水里也有这种味道了。我仔细凑上前闻了闻，确实是有一股血腥味。把它含在口中也能感受到这股怪味。我勉强洗漱完坐到椅子上。那种味道仍然在口中回荡。据我所知，我们这几栋老旧公寓的用水都是来自于南面一公里处的水塔，那是由Y水务公司负责管理的。如果说水里有怪味那么只有可能是水塔里的水有问题，而至于有问题的原因，我有理由怀疑那里面泡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它可能是一个整体，也可能是若干个部分。为了确保我的感官没出问题，中午出去吃饭时，我还特意问了管理员，他说他也闻到了水里的怪味。看来我的感觉没有欺骗我。于是我下定决心，下午就去那个水塔看看。

下午四点左右，我起身前往那个水塔，不一会儿我就到了那里。正当我准备登上水塔楼梯时旁边小屋里出来一个人，制止了我的行动。

“你是干什么的？这个地方非工作人员不能进入。”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穿水务公司深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对我吼道。

我来之前就想到可能会被拦下，毕竟水源在任何时候都是重要的。但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过来看看。现在果然被拦住了，只得说：

“这几天我们感觉到水里有怪味，所以我就想来看看。”

“你是哪个公寓的？”

“九号公寓。”

“我们的水都经过消毒处理，没有污染。不过你的问题我会向上级反映的。请回吧。”

他的话很冷淡，整个人摆出一副让人不敢靠近的架势。见此情形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原路返回。对方的这种行为更让我加深了水塔里泡着什么的疑虑，但实话实说，对方把我拦下也是出于工作职责，不能单凭这个就急于下结论。于是我开始盘算着一些新计划，让我能够一睹水塔内部。

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直到周四中午，我在单位看到一则新闻，说七号公寓失踪女子男友的嫌疑已经被解除了。这其实在我预料之中，如果把这些失踪案都视为连环作案，那就不可能是这个人做的。

下班以后我在公寓门口又遇到了散步的管理员，他主动迎上我对我说：

“哎，你知道吗？这下没事啦。”

乍一听这话我有些不解，难道是失踪案告破了？

“您说什么没事了？”

“水啊，水没事了，今天Y水务公司派来了人员检查，忙了一下午，现在水已经没事了。什么怪味都没有了。”

“哦哦哦，是这样。那挺好的。”

看来上周日那名工作人员和我说向上级反映还真不是搪塞。回到家后，我立刻接了点水，发现无论是气味还是口感都正常了，确实没有异味。要是这么说的话，看来水塔也并非我想象的那样。否则检查人员一定会发现蹊跷。除非整个公司合谋。但这种概率我认为几乎可以忽略。想想也是，平常水塔看守那么严怎么可能把那些可怕血腥的东西放到里面去。如果说是水塔工作人员放的，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不就等于昭告天下自己是凶手了吗。想到这里，我既感到窃喜又感到迷茫。窃喜是因为水还是安全的，这毕竟是个好事。迷茫的是又一条线索中断了。甚至我一度感觉有一个明确的怀疑目标，提出一个可以验证的假设是一件挺幸福的事。现在一切线索都不存在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成为失踪案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