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约纪 第四章

雪停了，路上的积雪在盐和铲雪工人的攻势下系数覆灭；埃特尔和特里斯站在校门口的大路边，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煤烟的味道，隆冬此时已经覆盖了整个国家。

埃特尔哈了口气，他看着雾霭一点点飘浮又消散在空中，聚精会神。一旁的特里斯则拿着金制怀表，焦急的发着抖，转过头对埃特尔说：“我发誓，如果他们再晚5分钟到的话，我从今往后就再也不从他们公司订车了！”

二人脚边堆满了行李箱，特里斯裹紧了大衣，但还是不停的发颤。反观埃特尔，他好像完全不在乎严寒的侵蚀，此时他转过头望向路面，对特里斯说：“看，那不是来了吗。”特里斯也朝大路的另一头看去：果然有一辆汽车在朝这边缓缓驶来。特里斯收起金怀表，嘴里碎碎念了几句。

过了一会，一辆气派的汽车拖着长长的尾气停在二人面前。司机从车里跳了出来，特里斯神情紧绷，打算好好说道一番。可是司机并没有打算为自己的失职道歉和反思，他只是熟练的一箱一箱将二人的行李搬到后备箱里，根本没有理会特里斯的不满。

特里斯脸上青筋暴起，脸瞬间变的通红，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司机的领带，一个劲的喘着粗气。而司机却格外冷静，一字一字的说：“先生，请您放开我，我这样可搬不了行李箱了啊；请您二位赶紧上车歇息吧.......（司机突然转向埃特尔）旁边的这位安好啊。”特里斯如暴雷般即将喷发的话语竟然瞬间在喉咙里凝噎住了，他只好放开司机，冲他使劲的摆了摆手，便拉开车门和埃特尔上车了。

“只不过是10分钟，邮政局的人在这样的天气下都很懒散呢，你这样怪罪他亏他没有一拳打到你脸上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对凡事都要有宽容之意。”埃特尔懒洋洋的说。

“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性子，10分钟刚好是我的极限，而他突破了这个极限，我居然因为现实而不能......欸，如果这些工薪阶层继续这样懒散下去的话，这个国家迟早会因为举国上下的懒惰而停止运转，之后自然会被邻国蚕食殆尽。”特里斯说。他脸上的红晕有所褪去。

埃特尔故意绕开了特里斯刻薄的发言问道：“能劳烦你再说一遍行程吗？”

“嗯嗯，额，我们先坐汽车到火车站，但是照这个速度的话到了可能都中午了，之后我们乘一天一夜的帝都快车直抵格拉斯郡。”特里斯说。

此时埃特尔回想起了特里斯曾给他介绍过他的家族：格拉斯郡，特里斯的家族也就是爱明华家族所在的郡，与其他没落的旧贵族的不同，爱明华家族时至今日也依然相当富有权利，虽然家里的公爵爵位只有一个，但在当今，他们的情况几乎可以算是中流砥柱。

“那快出发吧，未来的公爵大人。”埃特尔说，然后闭上眼睛靠在皮革座位的垫子上。

“别那么叫我，我可是有长兄的。”特里斯不耐烦的说，他早就告诉过埃特尔不要这样叫他了。

这时，刚才还在外面搬行李的司机完成了他的工作，拉开驾驶座的车门翻进了车里，缓缓的发动了汽车，摇晃着脑袋，朝火车站的方向驶去。

爱明华家族的硕大公馆里此时异常热闹，男佣和女仆们正忙着收拾宾客用的房间和器物。在公馆后豪华到夸张的花园里坐着两位少女：一名叫莫辛娜，另一名叫艾比盖尔；一旁的水池边还有一名活蹦乱跳的充满活力的小男孩：多米尼克。

“我早就告诉过管家们记得在家族会时把门前的地毯换成红天鹅绒的了，可他们今天早上却跑过来一脸委屈的告诉我：‘小姐，天鹅绒只有灰色的啊’。真是傻透了，我当时回敬他说：‘既然这样我觉得你应该把你的手腕割开然后去把地毯染红’，天哪，你真应该看看他当时吓惨的样子。”莫辛娜冲妹妹摆了摆手说到。

“换做是我，我一定会露出更为震惊的神情；毕竟时代变了，现在的仆人往往不像以前一样忠诚且毫无怨言，现实所带来的恐惧覆盖了他们的大部分；所以被姐姐你那么吓一下估计魂都要飞走了呢。”艾比盖尔俏皮的说，一旁的莫辛娜也微微的笑了笑。

多米尼克此时正拿着一根从枯萎的玫瑰丛中折下的枝条，在喷泉旁坐着，对着水池鼓捣着什么。艾比盖尔慌忙的站起身，抢过并扔掉了多米尼克手中的枝条，抱起他回到了廊下。

“你太宠溺他了，男孩的天性就是冒险，让他去做他喜欢的事情吧。”莫辛娜说，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哦，天哪，那样才叫宠溺。他还这么小，一不留神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看住他是保护他。”艾比盖尔说。

此时一旁的多米尼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着姐姐的胳膊晃来晃去说：“姐姐，特里斯哥哥今年回来，是吗？我想让他再带我去天鹅湖钓鱼。”

艾比盖尔转过身将弟弟放回椅子上，说：“嗯，会的，今年一定会的；他不久前向父母亲保证过呢。不过天鹅湖结冰了，小家伙可千万不能去。”

“砰！！”突然一声巨响从楼上转出，花园里的人都被惊着了，多米尼克被吓坏了，一旁的姐姐赶忙将其搂入怀中。

莫辛娜缓缓的放下茶杯，冲楼上喊：“是时候扔掉你那古董枪了，凯勒！”一旁的艾比盖尔也跟着喊：“就不能等等吗？冬季很快就会过去的！”

楼上打开的窗户里探出一个男人的头，他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但是不脏；他将半身探出窗户，身上穿着松垮垮的睡衣。他对着远处的天空说：“我在尝试从这里打到森林里的猎物。”

多米尼克此时抬起头，脱着稚嫩的声音问到：“可是，真的能看到猎物的状态吗？”

“啊！当然可以，400尺外的一只驯鹿刚刚被击中，我正准备叫管家们去取呢。”凯勒说。

“管家们忙着染地毯呢，你最好自己驾着雪橇去，哦对了，不幸的雪橇前几天被麋鹿们拐走了。”莫辛娜说。

汽车缓缓的停了下来，正如特里斯所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司机正如之前一样，又将行李一件件的搬下，特里斯毫不情愿的将两张票子甩在司机油腻的手上。司机回到了车上后扬长而去。

特里斯拉住了一名身穿制服正在托运货物的火车站职工，叫他把行李托运到月台去。然后转过来对埃特尔说：“我的人在月台那看着呢，我们先去吃饭。”

火车站周围人来人往，每一家餐厅里都挤满了人，埃特尔和特里斯选择在一家叫：“蓝宝石”的餐厅里用餐。餐厅里被中午的阳光照着，大汉们在前台抽着雪茄喝着啤酒，人来人往。两人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就坐，满面红光的服务生将餐单递给他们。

“格拉斯郡可比首都冷多了，你看，从小生活在那样的地方，鼻子也比别人长出不少。”特里斯用手指敲了敲鼻梁，点了份烟熏三文鱼和一加仑啤酒还有一份甜点。

“小时候没少撒谎吧？”埃特尔说，要了一加仑啤酒。

“就只有啤酒吗，先生？”服务生皱着眉对埃特尔奇怪的说道。

“嗯，对。”埃特尔不耐烦的说，他看了看服务生，又补充到：“嗯，我的意思是再加一盘牛里脊肉就再好不过了，浇满酱汁的那种。”服务生拿过他们的点单，回到了前台。

“你看见他的眼神了吗，好像在说：‘为什么只是喝酒却还要占半张桌子呢？’我真怕他拿铅笔戳我。”

“没人知道你那充满古风的习惯的，旅途还很漫长，你最好吃一点，餐车上的效率可是慢的惊人；他们会在最晚的时间给你端出已经凉透的菜，至少在这你能吃上口热的。”特里斯说。

不一会，服务生将所有的菜都端到了他们面前。

“我以为会很多，看来躲在后面的厨师终究还是猜透我了。”埃特尔用叉子摆弄着牛肉说道。

“哼哼哼....”特里斯忍着不把啤酒喷出来。

饭后二人在火车站的广场上转了转，地面上残余的雪在太阳的强势下融化，只剩下污水漂浮在上面，广场中心矗立着一根巨大的柱子，上面挂着一架硕大的钟，特里斯说那钟和教堂上的钟是一样的。

走进火车站的门，一名身着便装头戴麻布贝雷帽的男人立刻飞速的凑到了特里斯跟前，他边走边将他消瘦的手熟练的伸进了衣兜并掏出了两张车票，压低声音说：“我很抱歉，先生。他们只有二等舱了，听说一等舱被一位邻国的大使官占了。”特里斯皱起了眉头说：“我那瓶酒找个冰桶冰一下。”

男人回答道：“先生，您这次旅途由爱丽丝陪同，您之前亲自打电话给我说的。”特里斯懵了一下，说：“行吧，你去给我家里发一封电报，说我明天下午到达。”男人点了点头，迅速的退开了。

特里斯对埃特尔不满的说：“看吧？对方的势力已经侵蚀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了。”

而埃特尔却在想：特里斯的人，简直精练的像门童一样。

二人走过检查站，步入月台，又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说：“先生，您和您同伴的行李已经全部安置好了，具体的事项我已经告诉爱丽丝了，祝您旅途愉快。”特里斯朝他点了点头，他便像风一样无声的飘走了。

“我看看嗷，6号车厢的3号房间。”特里斯说着，上了火车，埃特尔紧随其后。

在穿过餐车，酒吧，休息区，一等舱后二人来到了二等舱的3号房间，埃特尔打开门，一名拿着书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她看到特里斯后，立刻把书藏在背后站了起来，焦急的说：“先，先生，此次旅途由我陪同，您的酒已经准备好了。”爱丽丝指了指一旁的冰桶，突然说：“真是对不起！我现在就帮您倒上！”

“不，不用了，一会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特里斯说。

“那...我就先告退了，您按电钮我就知道您需要我了，祝您旅途愉快。”爱丽丝慌忙的说完，便着急忙慌的退出去了，她从埃特尔身边挤过去时，埃特尔闻到了来自她身上的夜来香的味道。

“看吧，这就是二等舱，今晚恐怕要跟你睡上下铺了，我睡上面吧。”特里斯将自己的大衣挂好，坐到了一旁的皮椅上。埃特尔也脱掉大衣，把自己和大衣一同扔在床上。

特里斯拿起酒瓶摸了摸，往两个杯子里倒满了格拉斯郡酒。然后拿起酒杯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说：“格拉斯酒永远是最好的，即使是渣酿款也能远远碾压其余类型的酒，当然这瓶可不是渣酿，08年的格拉斯酒清一色都是好的。”

“格拉斯郡，格拉斯郡。给我讲讲那里是什么样的，我可是第一次前往那里，你之前说的简直不详细。”埃特尔把胳膊耷拉在脸上，问道。

特里斯说：“好啊，我求之不得呢，你听好了啊，格拉斯郡呢，它......”特里斯话音未落，包厢的门突然被拉开：一名身穿黑色无袖风衣的黑长发男子冲了进来：在他的胳膊上，脸上和右胳膊都被纹满了凌乱的黑色点状条纹，而他的左胳膊则戴着厚厚的皮革长筒手套。

男子冲到桌子前，上半身趴到了桌子上，两只酒杯统统被打翻，他又迅速抓起了冰桶里的酒瓶并直接对着瓶口咕咚的喝了起来，特里斯和埃特尔懵了。两人会意后立刻冲了上去，特里斯抓住了男子的胳膊，而埃特尔则去抢夺酒瓶；但出乎意料的是这神秘男子竟力大无比，稍微甩了甩身子二人便立刻倒在了地上。特里斯的头撞到了桌角，昏了过去。一旁的埃特尔刚从地上爬起来后发现男子已经无影无踪了。

此时爱丽丝慌忙的跑了进来，说：“先生，我听见动静很大就.......啊！”，爱丽丝发现特里斯昏倒在地，尖叫了出来。埃特尔爬起身，和爱丽丝一起把特里斯扶到下铺的床上。

埃特尔的眼前这名少女正在以母亲般仁慈的眼神望着特里斯，她不停的将毛巾一遍又一遍敷在特里斯碰伤的地方；每一次结束后，她都要将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为眼前的男人祈祷一番。埃特尔感到疑惑，他想：爱丽丝也是特里斯手下的人，但是跟先前的那群精练过头的人不一样，爱丽丝就好像是特里斯的青梅竹马，她所展现的是一种混杂着关切和爱恋的复杂情感，她毫无保留的将其散发于四周，就如同她身上那夜来香的味道一样，但一点都不刺鼻，反而让人着迷。

“你今年几岁了？”埃特尔抬头问。爱丽丝低下头对埃特尔说：“17岁了”。

“跟了特里斯几年了？”埃特尔把桌子上打翻的酒杯扶起来问道。

“我跟着先生有九年的时间啦，当时还是在格拉斯郡，我在先生家族里当临时女仆，后来先生来首都上大学，我也一同跟来了。”爱丽丝脸上涌起了阵阵桃红色。淡淡的红晕在她稚嫩又纯洁的雪白肌肤上飘忽不定。

埃特尔的脸上不觉露出了些许微笑，他走出门对爱丽丝说：“我去找车长谈谈，那个酒鬼应该还在火车里，你照顾好特里斯。”

“这点事情让我来就行.......”爱丽丝略微站起身来，要拦住埃特尔。

“啊，不不不，我顺便去餐车那边订张桌子。”埃特尔解释道。

“这更应该是我的工作了啊......还是我来。”爱丽丝说着，可却一点也不想从昏迷的特里斯身边走开半步。

埃特尔笑了，慢慢的说：“一些忌口还是我亲自说比较好吧！拜托你照顾病人了哦。”说罢便关上了门朝外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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