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外修仙指南 第二章白鹤降临

山野的小花，风一吹，满山坡的摇曵，马蹄踏过春日的浅草，少女在情人的怀中，温香软玉，温柔缱绻，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不过如此，牧辰抱住怀里的温柔，少女的削肩依靠在牧辰胸膛，青丝拂过牧辰的面容，呼吸间浮过阵阵幽香，拽住马绳，马蹄便放慢了，悠闲地迈上坡路，风来凉爽，云过掠影，纵马旷野，手握天下也不过这样。

顺着山坡小道，一路悠悠而上。

“这里的花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未见过，”少女看着满目的小花，红的，黄的，紫的，都在马下风中轻颤，花朵翻飞，草浪流淌，只觉动人心魄，看得头晕目眩，“兴许是我醉了，看它们倒比园子里的那些花草还醉人。”

“这都是些野花，郊外随处可见，比不得你们园子里的那些，这些花无人照料，开得漫山遍野，单个没什么意思，但这满山坡的，到处点缀，又满山绿意，风一吹，翻飞起来，悦人眼目，自然是别有一番趣味。”

“你怎么这么聪明，你又没见过我家园子。”少女靠在牧辰怀里，看牧辰宁静的面容，天空似乎和牧辰的脸一样宁静，有鹰在远处的地方盘旋，白云一大团一大团地过去，少女怔了半晌，忽然痴痴笑道：“你真文静，可惜了。”

牧辰勒马使马转向，奇怪道：“怎么就可惜了，我可是男儿，这叫君子如玉，再说，你老说你们园子的花怎么好看，我在灵山上也识花的好吗。”

“君子如玉，”少女又扑哧笑出声来，道：“这下更可惜了，一块炭黑的玉，莫不是让人笑死。”

“让你笑我。”牧辰伸手抓少女的痒处，少女笑地喘不气来，只告求饶，牧辰刚放过少女，那马儿突然快跑起来，牧辰不得不牵住马，稳住平衡。

少女则自顾自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快跟我说说。”牧辰道。

少女又放声笑出来，险些笑下马去。“我不说，急死你，我偏不说，你快牵好你的马。”

“好，让你不说。”牧辰快马加鞭，那马便飞奔起来，少女也顾不得笑，只是坐正了，马跑得飞快，纵马狂奔，别是另一番风味，转过一处山坡，马突然急急停住，视野陡然开阔起来，这时已到山坡顶处，山坡下的风景一眼望穿，无数的小花，无尽的小草，像是花浪草浪一般起伏卷来，涟漪般地涌到眼前来，风带来阵阵凉爽，身上是说不出的受用，天高地阔，天蓝草绿，云白水青，马上的少年少女似是痴了，良久都没有说话。

“真美啊，”少女痴痴道，“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

少女说完，贴近牧辰的怀中，看着远山，白云，任由凉意吹过白色的衣裙。

过了会，少女先打断道：“我刚才想，君子如玉，地里刨土，君子如玉，田里插秧，我想着就笑断了气。”

牧辰则看着远方，看着卷来起伏荡漾的草地，没有再笑，而是低声道：“这天和地都是我们的，谁说我会一直在灵田里引灵，这天下那么大，海阔鱼跃，天高鸟飞，会有属于我的一片广阔天地的。”

少女怔了半晌，忽然伸手在牧辰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嗔道：“全天下就你会想，傍晚笔考出了分数你就知道这片天地有没有地方给你了，天高不知地厚，牛犊不怕虎惧，又是谁为了口饭吃，在这郊外种了三年灵田，自负的农家小伙子。”

似是触碰到痛处，牧辰的面上忽然黯然了不少，少女沉默了会，柔荑般的手握住了牧辰的手，牧辰翻过少女的手握在手心，似是这温柔拂过了心头的不安，牧辰面上的神色平淡了些许，两人就在这山坡上，没有说话，彼此静静地依偎在一起，风吹过少女白色的衣裙，如云似烟。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大片的云朵从头顶过去，忽然少女叫了一声，“下雨了。”

牧辰抬头，看着上方，忽然闭眼往后缩了一下，道：“真是下雨了。”

牧辰抱紧怀中的少女，道：“坐好了。”

“等等。”少女从马鞍的侧面抽出了一样东西，扑地一声，在身前打开，撑在了两人头顶，道：“走吧。”

“还是你准备地周到。”牧辰道。

“那当然了，你就是只顾着眼前，不看看以后。”

马鞭忽然挥下，少女的话不得不收了回去，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下山坡，如秋月在云中行走，细如油的雨丝，轻轻地打在草地上，马上，人身上，少女蜷缩在牧辰的怀里，风雨疾驰，纵马狂奔，仿佛一只小船在狂风暴雨中停泊在港湾，这春雨的寒意仿佛让那贴近身体的温度温暖了几分。

不多时，在一处小屋旁，牧辰扶着白衣少女下了马，那是一间有着小院的简易竹屋，但是在雨中却能遮风避雨，把马拴在屋檐廊下，便扶着白衣少女进到了院子里，到了房间里。

牧辰忙着去关窗，白衣少女在桌前坐了下来。

“你看，”牧辰指着窗外。

窗外檐下的雨丝斜斜洒下，细雨如愁，洒进心里，也静泌了几分，更远处却是烟雨蒙蒙，春雨料寒，牧辰指着的正是山下那些一起一落在灵田里的点。

“那些农人，这小雨也要戴着斗笠干活，此刻看上去美，却让人心酸。”

“心酸什么，你在这也做不了几天了。”少女冷声道。

“是，这次我一定会通过官试，离开这破地方了。”牧辰放下窗户，支起一个斜角，转身道，“我这里有新鲜的樱桃，现在正是……”

牧辰停住了，少女的手中正拿着一张盖了官印的黄纸，正在仔细地看着。

“忘了收起来了。”牧辰快走过去，伸手去夺纸，少女抽向身后，藏在身后，皱眉道：“这么大的事也不告我，若不是我碰巧看见，还不知道你到了这种艰难的地步。”

“夸张了。”牧辰爽爽笑了一下，坐下来边倒茶道：“不过是三年期限到，我也不想在这种灵田了，天无绝人之路。”

但正说着，却陷入了尴尬，少女看着牧辰手中的茶壶，牧辰摇了摇，显然没有一滴水。

“无绝人之路，水都没得一口喝了。”

牧辰怔了一下，又笑道：“我这就去烧。”

“你现在烧得，过两天去哪烧，你这官证里，说了这房子也不是你的，你又不是农人身份，难不成你想转农人身份，这身份转了，只能一辈子君子如玉，地里引灵入田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牧辰笑道。

“没什么，你只想着你自己吗？”少女刷地站了起来。

牧辰起身走到少女这边，去让少女坐下，少女推开他，他又握住少女的手，少女忽然转身，一双眼睛瞬也不眨的盯着牧辰，急道：“你不着急，你哪知道我是为你着急。”

仿佛有星星在那少女的眼中，有泪点在里面转动，牧辰的瞳孔也在这星光前变大了，呆了一下，满目温柔如春水般化开了一般，忽然伸手，轻轻将少女揽在了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你就知道自我安慰，什么没事，一切都会好的，三年了，下山前你也壮志凌云，我信你了，可是我还怎么信你，你现在自己都保全不住了。”少女推开牧辰，转身刷地坐下，气呼呼地举起茶杯，到了嘴边，却又是空的，刷地放在桌上。

“我去烧水，洗樱桃。”

牧辰默默地走出门去，檐下的雨被风卷着，正急地洒下，扑了一脸的冰雨，牧辰睁开眼睛，怒火燃烧着他的眼睛。

三年来，考了四次，第一次是下灵山前就考了的，第四次官考成绩现在没出。

第一次他进了笔考，但面考却输了七八分。

第二次他笔考成绩不行，自然没有进面，第三次成绩倒是好的，但偏偏只录前三名，进入面考的最后一名也成绩高的吓人。

纵然他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分数，他还是排到了第六。

如此考来考去，今年什么情况他也吃不准了，牧辰叹了口气，沿着檐下的走廊去到侧面的灶房，瓢了一葫芦水，洒在了锅里，抱了柴火，在灶台下点火。

但柴火怎么也点不着，他便坐在那里，听雨声降临在这院子里。

仿佛有巨大的沉默的夜龙挤在了这里，有一颗石头压在心里，喘不上气来。

“下了灵山，就只靠你们自己了，你们有些人或许家世好的，还好说，看你们面上带笑，却不知这灵山下的险恶，只看见繁华，少不了要吃苦头。”

下山前师长的话又飘到了他的耳边。

维护林田，剪理果园，远离繁华城都，晒得黝黑，而所得又是少得可怜，这三年，又收获了什么呢，不过又回到了下山前的状态，如今若是孤身一人这也就算了，但是并非只孤身一人。

雨淋在他的脸上，冰凉地打在身上，这春日的寒意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颤栗，当伞撑在头顶，一双白晳的手，点了一只帕子，擦去牧辰的脸上的雨水。

“傻子，我不过是个女子，难免脾气有时候暴燥，你倒好，还跟着添油加火。”

不知什么时候，牧辰走到了这院子里，淋着雨，望着苍穹。

牧辰又一次抬头望天，惆怅如雨云一般散淡又聚浓，“不知道那送笔考的白鹤今日还能来否？”

少女依在牧辰怀里，听着牧辰强烈的的心跳，“放心好了，这白鹤从来不会迟的，你再这样子脾气我真得和你没法好了，呀，又生气，我说着玩呢，没关系的，如果官试不成，我们就私奔，到时候弄个假身份，离灵山越远，也管不上如此森严，我带我的首饰，换了钱，我们去经商，哪里风景好，我们就去哪里。”

牧辰的面上有不忍闪过，少女这么说不过宽慰他了。

且不说经商结果如何，经商先要有商人的身份，这灵山治下，无处不在法下。

仙士农工商役，等级森严，向下流通易，向上兼容难，放弃仙人身份，变成商人身份，虽说官方允许，但若不是走到山穷水尽，没人会这样做，不说身份低到极致，孩子是没有权利上灵山的，想回来那是登天难，要种二十年灵田，如此算来，只有下下一代子女，也就是孙子辈才能上灵山修仙了。

假身份？那可是火中取粟，暴露了要被充配为役的。

何以到了这种地步！

牧辰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手心里攥地疼痛。

牧辰抬眼望天，雨丝如愁，这天为何总是没有一片晴空给他呢？

那细雨如针，从墨黑晕染的雨中落下，刺在这飘零的灵魂上，一大团白色的点也在那雨中降落。

牧辰擦了擦眼睛，眼中不由热了几分，似是火在他心里烧了起来，但他的声音异常地平静，忽然低声道：“白鹤来了。”

似平静中，带了一点颤音，似是水潭里，起了一个小小的泡泡，涟漪顿时散开。

一只白鹤降在了这院子里，嘴巴里叼着东西，转了身来，一双动物般冷冷白眼，注视着这在伞下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俊男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