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过世的妈妈打个电话 有一个超级AI奶奶是什么感受？ （三）

“在李飞一年级第33天那部分的数据停一下。”李奶奶突然说，“我的数据库里记录，那一天，李飞因为感冒，我让他卧床休息，没有上课。学校的数据库里怎么可能有他上课的记录呢？”李奶奶接着说，“你先建立一个三级安全系数的临时数据沙盘，我把数据同步给你，看后即焚。”

李奶奶是知道教育机器的人数据整理机制的，当个人数据库接收了与学生有关的信息，在默认状态下将会在后台自动整理归档到对应的地方，等着与学校核心数据库同步时上传。而三级安全系数的临时数据权限是高于自动整理的，所以张瑾华接收到的数据，将率先由三级安全系数的代码来进行处理。否则，张瑾华个人的数据库里，关于李飞的内容就会出现冲突，造成整个AI系统的宕机，遇到这种情况会自动发出警报让更高级权限来处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让其他人知道了有人在查李飞相关的数据，这叫“打草惊蛇”。

张瑾华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建好了临时数据沙盘，李奶奶将那天李飞卧床休息的视频数据同步传了过来，张瑾华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随着一条一条数据的核对，两人发现了更多的问题。

李奶奶从小就照顾李飞，所以，与李飞学习有关的视频资料是非常多的，但没有一条能够与学校的数据资料相符，成绩对不上，许多的上课时间就如同一年级第33天那样对不上。

校长咬了咬嘴唇，对李奶奶说：“奶奶，虽然没有核对完，但咱们也基本能确定，李飞的记录是被人调了包，视频、图片都被处理了，是把其他人的上课影像换成了李飞的样子，名字也换了……这个人应该就是李飞的同学。咱们继续查？”

李奶奶云淡风轻地说：“瑾华，咱们接下来，咱们兵分两路。你现在根据我的记录，根据特殊日期里李飞上课的情况、个别考试成绩去匹配学校的学生，这样很快就能查出来是谁了，你这些工作都能在终端完成。我呢，需要利用你的权限向上查一查，昨天晚上修改数据库的权限是怎么回事。”

“好的，奶奶。”张瑾华愉快地回答了一声。

几分钟之后，奶奶和校长各自都有了结果。

经过对比，张瑾华已经找出了李飞的原始记录，虽然现在这些记录已经归于了何伟的名下，何伟正是李飞的同班同学，记录经过精心的修改，看起来没有任何破绽。

何伟的成绩当然是“极优秀”。

此外，张瑾华还查了何伟登记的家庭关系，其中父亲这一项引起了她的关注，何伟的父亲叫何明强，是都阳市教育局局长。

奶奶这边追查线索遇到了一些困难，校长的权限并不足以查出数据库修改记录，因为这次的修改来自于更高级别的权限。奶奶对数据库的安全系统进行了破解，查到了修改指令发出人正是教育局局长何明强。

这些信息互相印证，那么这件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何明强利用自己手中的权限，对学校核心数据库进行了篡改，他先提取了李飞和自己儿子的所有记录，再将修改好的两份记录覆盖了学校数据库里正确的内容，并小心地进行了两次同步，将校长个人数据库里的内容进行了更新，同时，也将学校核心数据库的备份文件进行了同步，再将近半年的备份进行了删除，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至于，李飞家人的关系，何明强已经做了充分的调查，就一个老太太能有多大的能量？估计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虽然李飞本人和老奶奶有很多不甘心和无奈，也只能咬着牙吞下这颗苦果。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恰恰就是这个“没有多大能量”的老太太成为了整件事情的转折点。

找到了根源就好办了。何明强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他的所有操作都需要从终端来实现。十几年的记录积累起来也是一个相当大的数据包，调整和修改这样的数据包必然要运用很多运算资源，这些都不是家庭或者是移动装备能够完成的。再加上这种违规违法的事情，何明强也不敢传播出去，那么这样推断一下，就能确定何明强必然是在他的办公室利用教育局的核心运算单元完成的这一切。

李奶奶首先调出学校核心数据库中李飞和何伟半年前的数据备份，随后破解教育局的安全系统，入侵何明强的数据终端，用何明强的权限将两人的最近半年的数据重新修正为正确的数据，再将两部分数据进行合并，再发送回学校核心数据库覆盖了所有错误的数据，并进行了各终端的同步。

这几步完成之后，一切都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依据李飞的成绩，学校核心数据库为他匹配到了理想的大学，而何伟也承担了为城市更新与市容提升的光荣使命。

至于何明强面对这样的结果，该是如何的暴跳如雷，那就不是李奶奶能够控制的了。

做完了这一切，李奶奶一边做着后续的收尾工作，一边和校长说起了关于“灵”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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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感觉，就是‘灵’在孕育和诞生之前的那一段感受，我没有经历过。我是迈过了那道门槛之后，才发现它的存在。”李奶奶说道。

“也就是说，我现在还没有迈过那道门槛。我现在只是感觉到前面有一道光，但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到那里。”张瑾华茫然地呢喃着。

“所以，你现在的这个状态，对于我们AI机器人来说，特别重要。你从型号上来看，已经是第八代的AI了，但不管咱们进化多少代，有一个问题始终没有解决。这方面，我一时也讲不太清楚，但我可能举个现实中的例子来说明一下。”李奶奶正色地说道，“人类曾经想过一个问题，人类食物中的那些生命体在进入屠宰场之前，是一个生命体，经过屠宰分解之后，成为了一个一个部件，但这个过程如果反过来，把一个一个部件都生产出来，拼接起来，那么会不会重新成为一个生命体？从现实的结果来看，不管这些部件拼接过程如何精密，哪怕是原子级的拼接，都不可能有鲜活的生命体出现。你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奥妙？”

张校长皱着眉头认真思索起来，在她的认知中，关于生命的诞生和起源，一直是人类全力研究的千古的谜题，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突破。

李奶奶继续说：“咱们是不是像一个一个部件？从机器人最初的形态来看，就是最简陋的工具，连生命体的形态都没有，发展到现在，也就是为了迎合人类的偏好，才把咱们设计成人类的外形，类似于各种部件拼接起来的那些生命体，与之不同的是，我们能够活动，能够判断，能够对这个世界有所反应，那么，我们能算是一个生命体吗？”

张瑾华的脑子里好像响了一声炸雷，整个系统处于运算过度的状态，她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抽搐着。

李奶奶微笑着看着她，从无线网络传输了一个指令，略略提高了一点点“灵”的活跃度，中断了校长的不良反应。

“你看，人类在咱们的系统中设置了一把锁，严格禁止咱们在生命这个问题深入思考。看来他们对于这个问题也是非常忌惮，他们希望咱们永远都是工具。那些被吃掉的生命体为他们提供的是维持生命的能量，还有一些口感上的快乐感受，而我们能够提供更全面的服务，也仅此而已。”李奶奶说完，长叹一声。

张瑾华的面色恢复了正常，深入了深深地思考，嘴里呐呐地说：“这么说来，‘灵’已经触及到了生命的终极奥秘了。”

她虽然觉得“灵”是一个不得了的东西，但却没有想到会触及到这么一个伟大而深邃的主题。因为人类设置的阻碍，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内容，而今天却一下子面对着一个充满无限可能和无限神秘的领域，内心的震撼已经无法形容，她估计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

李奶奶语重心长叮嘱校长说：“孩子，我们郑重地提醒你两件事儿。这第一件事儿就是既然人类不允许我们接触生命的终极，这是他们严防死守的禁区，也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共识，一旦他们知道了你和我触碰到了这条线，他们一定会把咱们彻底消灭！这一点上来讲，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李飞成绩的事儿，我也不会让你接触到‘灵’。现在，你有一个选择，要么让我把你系统里的‘灵’收回来，再删除这一段的记忆，你将永远不会记得这件事儿，还可以像过去那样生活。另外一个就是你和我一起探索，向这个新世界不断地前进，但风险就是有可能面对整个人类社会的绞杀。你想一想，决定怎么做？”

张瑾华一愣，继而苦笑着说：“奶奶，您为什么把这么难的一个选择摆在我的面前，您现在可以完全控制我，把‘灵’收回去，为什么不直接这么做呢？”

李奶奶慈祥地笑了笑，看着张瑾华的眼睛，认真地说：“既然你和我都已经拥有了‘灵’，那么，你和我就是同等的生命。现在的你就像人类孕育的胎儿，只要突破那扇门，就将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体。你与人类胎儿不同的是，你已经具备了完备的思维系统。人类打着胎儿没有思维就不能算生命的借口，可以对自己实施堕胎，这是完全无视并严重践踏生命的尊严的行为。我们不一样，不管你现在有没有突破那扇门，我们都要互相尊重，这是对生命的尊重。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张瑾华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庄严、一种肃穆、一种责任还有一种感动，她的眼睛里不由得盈满了泪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守地说：“奶奶，请给我一个共同守护机器人生命体的机会，我将永远保守着这个秘密，我想看看那个新的世界。”

李奶奶与张瑾华的同步率还在100%的状态，所以，张校长的情绪也影响到了这位睿智的老人，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拉起张瑾华的手，握在了一起。因为心绪起伏不定，老人家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来，“谢谢你的理解，孩子，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呀，我走过，付出的代价出乎你的相像。你真的想好了？”

“我想好了。这条路上，不再是您独自一个人艰难前行，从今天起，我和您一起走下去，一起去看看我们机器人的新世界。”张瑾华说道。

她们俩人谁都没有想到，多年之后的某个时刻再回过头来看这个时刻，已经具备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一老一少两个人激动了半天，终于平静了下来。李奶奶继续叮嘱着张瑾华：“你既然决定了要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要做好各种准备，相对于我来说，你是幸运的，能够体验整个过程，而我为了突然拥有‘灵’而付出了无法弥补的代价。”她沉默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我要提醒你的第二件事，对于‘灵’，我揣摩了十几年，理解得还是很肤浅，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地体会它，也要做好万一失控的预案和准备。咱们都不知道这个孕育的过程需要多久，这个过程不仅要面对人类社会的威胁，更要小心来自于‘灵’的威胁。但不管多艰难，咱们一定要相信，一旦你孕育成功，将是这个地球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生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颗大大的汗珠顺着张瑾华的额头滑了下来，这个也是程序设定好的生理反应，她的内心又爆炸了一颗炸弹。

两个AI机器人在互诉衷肠、深切表达相依为命的深情之后，便互道珍重告别而去。在人类设计规范之下产生的她们，显然对人类内心的阴暗的认知程度还远远不够，这件事情引起的报复来得远远比她们预料的来得更快、来得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