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枫香 第五章秦失其鹿

一月后益王府

哈哈哈哈~林宾！我死以后还是会变成星星。我就在天上看着你，我要让你夜夜难眠，日日饱受良心的谴责，余生都活在愧疚当中。她满脸血迹，眸中腾起的烈焰似要将他吞噬焚尽。

益王缓缓睁开眼，哈吉察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她的音容牢牢刻在心里，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愧疚还是喜欢。

“殿下！您醒了！

怎么！装了两个月的哑巴现在除了叫殿下别的都不会讲了？益王起身坐在床边。

您还别说，确实有些笨嘴拙舌了。‘’怀谨动了动嘴巴，递了块毛巾给益王。

对了！有件重要的事要跟殿下禀告。夜袭加河卫那夜，有人佯装突袭了永安道和庆兴府，嫁祸给了兀狄哈和忽剌温。现如今辽东自顾不暇乱成一团，边境是能消停个几年了。

益王刷好牙漱了漱口，：好一个借刀杀人，隔岸观火，看来有人比本王计高一筹。

怀谨边为益王更衣边说道：谁能比咱们殿下更英明，不费一兵一卒，仅凭一己之力便除去了扰乱边境多年的隐患。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朝廷的人还是兀者卫的部族之争。

益王更好衣站在铜镜前，撇了眼镜中的自己，微微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如若是朝廷的人那现在早就该有旨意到了，至于是不是部族之争于我们而言也无甚关系。只是本王总觉得有一个人很是神秘，不简单。

怀谨：殿下是指那个玛雅？

益王：本王总觉得与她一定会再见。

怀谨：那属下去追查她的底细。

益王：你如何追查？她的名字是假的，连容貌都是有意遮掩的。你这样盲目寻她岂不是大海捞针。

怀瑾：那殿下的意思是？

等！益王那冷峻的双眸中，隐含着一丝惆怅。去将本王的弓拿来

怀瑾小心翼翼地双手将弓递给益王：殿下！您的弓。

益王缓缓接过弓，目光幽深望着手中的弓，漆黑的眼眸若有所思。这是父皇生前为他预备的及冠礼物，昔日记忆涌上心头。

宪宗皇帝临终前半月私下传益王会过面。

辉煌的寝殿内被遮的密不透风，空气中夹杂着浓浓的药味。

儿臣参见父皇！年仅九岁的小益王声音稚嫩，跪在榻前沉沉地扣着头。

宪宗慢悠悠道，一字一字的说道：是老六来了！朕今日觉得精神好了些，陪你老子出去走走。

司礼监太监李荣连忙上前将宪宗扶起，小心翼翼为宪宗更衣。万岁爷今儿气色好多了！今儿一早收到了河南布政使孙珂上的奏表，说是河南水患已平，永平县还现了真龙祥瑞。不少村民可都看见了，永平县典史还将所见祥瑞作画，特承于万岁，飞龙在天，乃君之象也。万岁爷德至水泉，这预示着大明必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呐！

哦？当真如此？宪宗皇帝目光亮了一下。

小益王和李荣都望着宪宗皇帝，等着即将显现的龙颜大悦。

可他们并没有等来宪宗的喜悦，见到的只是他茫然的目光和沉思的神情。

宪宗抖了抖衣袖，挺直腰板向门外迈着步子。

李荣紧忙躬着身子上前搀扶，又给益王递了眼神，示意他靠近宪宗些。

小益王收到信号，三两步跟上去用自己的小手牢牢抓住宪宗：父皇！儿臣扶着您。

宪宗显然是被这个细微而温暖的举动触动了。眉目疏展，展开了久违的欢颜。右手抬了一下，李荣识相地退后一步，躬着身子跟在后面。

宪宗左手牵着小益王，慢悠悠地走在石砖路上：朕不是个好皇帝！朕这一生庸碌无为，到了地下实在无颜面对祖宗。这祥瑞若是真的，我大明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朕！也就安心了。

父皇宽厚仁慈，体察民情，励精图治，为于少保平冤昭雪，不计前嫌复景帝帝号，三征河套，威宁海大捷，军心振奋，一雪前耻。儿子觉得父皇是个好皇帝！小益王盯着脚下紧跟着宪宗步伐生怕乱了节奏。

这一次宪宗笑了：哈哈哈哈，是朕的好儿子。朕问你，昨日太宗皇帝祭日，在奉天殿祭礼，文武百官竟有一千一百一十八人逾时未至，你说朕该如何处罚他们？

小益王提到太宗皇帝就亢奋：太宗皇帝雄才伟略，威德遐被，五征漠北，七下西洋，纂永乐大典，创永乐盛世，四海臣服，堪比唐宗宋祖。天威不可逆，礼法不可废。百官怠慢不可不罚，但又不能罚的太重，就让他们去运灰吧！既能让他们受到惩罚，又能让父皇出口气！

宪宗停下了脚步：好啊！比你三哥有见地。你三哥优柔寡断，唯唯诺诺，缺少天家气魄。”

李荣跟在身后：咳咳！万岁爷喝口茶歇歇吧！说罢身后的人抬来了御用扶手椅和茶几。李荣小心翼翼扶着宪宗坐下。将沏好的茶试过温度后递给宪宗。

小益王抬眼看见赫然的东宫楼阁，瞟了眼李荣便立马会了意。：三哥生性纯善，温和宽厚，恭俭有制，品行高洁，处处以人为本，是再好不过的储君，将来也定会是远迈汉唐的明君。太宗虽英武，但靖难之举实属大逆不道。如此说来，太宗不及三哥。

宪宗放下手中的茶，手指指向东宫阁楼，深望着小益王：朕问你！你要如实作答。这东宫，你想不想住？

小益王连忙下跪，身子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答道：儿臣不敢，儿臣永远是父皇的好儿子，三哥的好弟弟，未来天子的好臣子。

宪宗俯下身子，望着跪在地上的益王：你抬起头来！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说愿意，这东宫便是你的。

益王：儿臣绝无争夺皇储之念，儿臣只愿做个自在藩王，为父皇母妃尽孝，与兄弟兄友弟恭。

宪宗：今日朕给过你机会，望你日后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你要牢记今日所言，他日无论他有何偏颇，你都要尽心尽力辅佐在侧，可规劝可便宜行事。朕会为你留一道遗旨，护你周全。但你要向朕起誓，此生绝不谋逆。

益王：父皇在前，皇天厚土为证，皇六子朱祐槟在此起誓，必当尽心尽力辅佐三哥，此生绝不谋逆。若违此誓，短寿早夭，死无葬身之地。

宪宗眼圈微红，深吸了一口气道了句：起来吧！

李荣紧忙上前将益王搀起。利落地拍掉他身上尘土，又贴心揉了揉膝盖：小殿下天资聪颖，人善敦厚，将来呀定是个贤王，是小主子的好帮手。

宪宗朝益王招手：过来！让老子再抱抱朕的好儿子！宪宗伸出双手，费了好大的劲儿，李荣还悄悄在益王后面推了一把，宪宗这才将小益王抱在自己怀里，益王老老实实坐在宪宗腿上，一动不敢动过。

宪宗喘了口粗气：朕老了！都抱不动自己儿子了。

李荣笑眯眯接过话：主子万岁，怎么会老，是六殿下长大了！

宪宗撇了眼李荣又欢喜地看着益王，枯瘦的大手摩挲着益王白嫩的小手：就你这老东西会讲话！我儿资质清纯，气宇轩昂，人中龙凤。为父送给你四个字，谨思慎行，你要牢牢记住，时时警醒。

小益王：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那日是他印象当中父亲说话最多的一次，也是最利落的一次。

益王回过神来，左手紧紧握住弓，右手向后一摊，怀瑾将箭矢递交益王。箭在弦上，益王光洁白皙脸，透着菱角分明的冷峻。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长的睫毛下，那双幽暗深邃的眸子蕴藏锋利。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身姿挺拔，盛气凌人。

只听咻的一声，箭已离弦，命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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